她們就“夥食不錯”這句話吵了整整半個小時。
小阿黛很敏感,敏感到令她爆炸的地步。
掛掉瑪戈的電話,阿德萊德看向路易莎,“我成年了,年滿十八,”她抿著下唇,用力之大令紅唇微微發白,“你哪來的想教訓我就教訓我的權力?”
她現在真的理解為什麽弗萊婭討厭路易莎。
路易莎就是個令人討厭的女人。
只見路易莎拿起手機,轉給她十萬刀現款,“你翻來覆去的說你賺錢很辛苦,不就是想朝我要錢,想我資助你點嘛,外婆給你錢,你別鬧了好不好?”
瞬間阿德萊德怒火升騰,她把錢退回去,“我什麽時候找你要錢了?我就隨便抱怨兩句,你怎麽可以這麽想我?我在你心裡究竟是何等的卑劣、無能、陰險、狡詐和奸猾,我每一句,每個行為,都是在盤算你的財產。”
路易莎觸及了她的逆鱗。
每當她和伊蓮恩談公平——她和瑪戈間的公平——瑪戈有什麽,她就應該有什麽,伊蓮恩就說,“寶貝,我還沒死呢,你就開始盤算我的家產?”
這句話每次都刺的她眼淚汪汪。
她隻想要個公平,但伊蓮恩冤枉她,還把她形容的像個豺狼。
小時候她會被伊蓮恩的話氣得直哭。
直到現在她方才知曉,伊蓮恩從始至終就沒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看,若她所料不錯,在伊蓮恩眼裡,瑪戈才是女兒,至於她——鬼知道她究竟算什麽鬼東西。
也許伊蓮恩在她剛出生時很喜歡她,只是依然無法接受從基因學上講,她是伊蓮恩·黑爾身體的後代。
在血統上,她是主婦與農民的平庸後代,血統/低/賤,不配高攀燕京第一名媛。
同樣,她也不信最初的新奇勁兒過後,弗萊婭可以接受她。
瑪戈是天使,於是弗萊婭歡天喜地的公之於眾。
她的一切見不得光,只能在黑暗中苟活。
人類是自私的,因為基因本身是自私的,雖然她很生氣,但她能理解,於是她放棄。
這些年吃穿花用這兩個女人多少錢,她一筆筆地算好,加和,準備把錢一還,和她們兩清。
從此橋歸橋,路歸路,她們再無瓜葛。
下定決心沒三天,路易莎登門,在享受了約略半周的開心時光後,她發現路易莎和弗萊婭是一丘之貉——不愧是母女。
“我是你外婆啊。”路易莎整個人都懵了,“你還在讀書,連學士學位都沒讀完,你不是自立的年紀,外婆給你錢還給錯了?”
她瞬間想起為什麽她不想把弗萊婭從格瑞塔那裡要回來的原因了。
不是她僅僅高中畢業不懂怎麽養孩子,更不是比弗利的狗仔——因為弗萊婭是個生性敏感卻極度唯我獨尊,極其自我,一腦子稀奇古怪毫無邏輯的聯想,在聯想的基礎上往死裡又作又鬧又哭又跳,還覺得自己特別有道理!
看見阿黛,她仿佛看見了小時候的弗萊婭。
她又在觸犯/州/法的邊緣徘徊——當年她就手癢。
就像她和阿黛吵架的起因是一句對飯菜的評價,那年她和弗萊婭吵架的起因更簡單。
她只是說了句,“你爸爸死了,以後只有我們母女兩人相依為命了。”
弗萊婭很認真的問她,“是不是從此以後你就討厭我了?”
她問為什麽。
“因為我是你們愛情的結晶,爸爸死了,愛情沒了,我就是多余的。”弗萊婭回答,追問,“是不是從此以後你再也不會喜歡我了?”
“你憑什麽質疑我愛不愛你?”
“你惱羞成怒了!”弗萊婭如是說。
至今她都對這句——你惱羞成怒——無法釋懷。
那晚若不是隔壁王八蛋喝多了來了場行為藝術,她忍無可忍下恐怕真的會揍弗萊婭。
“我不要你的錢,你也不要再給我錢。”阿德萊德說,“我也不再接受任何虛假、表面的好。”她糾正,“善意。”
以前她覺得對她好就可以,動機無所謂,一切都無所謂,就連這份好是否停留於表面都無所謂,只要對她好,疼愛她就可以。
而拜伊蓮恩所賜,現在的她受夠了這種虛偽的感情——嘴裡喊著曲奇甜心,心裡把她排除在家人之列。
難怪在明知上戰場有風險,仍希望她從軍。
字字句句冠冕堂皇,一切盤算不外乎因其舍不得瑪戈。
簡直令人作嘔。
“我是我,弗萊婭是弗萊婭,”她將一切挑明,“你對我好,我很感激,容我先道謝,”她頓了又頓,“謝謝外婆來陪我。但你待我的好無法彌補你對弗萊婭的傷害,我們不是一個人,傷害與愛尚且無法折抵,你更不能——也不該企圖通過愛我來抵消她對你的恨。你該補償的是她,不是我。”
她推開叉與筷——她對伊蓮恩的討厭不能令她拋棄便利的用餐工具,她喜歡叉子和筷子一起用,習慣一旦養成很難改——“晚安。”
阿德萊德上樓,鎖上臥室的門,打開電腦,準備寫作業時看見電腦桌面那個單詞。
——四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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