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說起家裡的事。
因為同是領養的緣故,她和小雪的共同話題相對多些,
那天小雪隱晦地提過,“你媽其實還好”,又告訴她,“陌陌這個人比較喜歡家裡井然有序,不喜歡別人跟她沒大沒小,總的來說,大概是希望被尊敬吧”。
真實面目一展現,是真的非常有“父親大人”之風范,不好相處,令人頭疼,可想而知日子難過。
將心比心,如果她是小雪,恐怕會非常恨把她送養給鄭陌陌的張某。
“貓就是會撓人的,是一種非常自我的毛茸茸。”李半月把鄭陌陌的裙擺往下拽拽,捋平,“你在知道這是什麽樣的小動物後就要有心理預期。”
“所以我愛狗子。”鄭陌陌宣布。
“你早點休息。”李半月下逐客令,“不要感冒,我討厭帶你去醫院,好累的。”
陳冷翡走後鄭陌陌從包裡摸出一百塊,“打賭,她剛剛偷聽壁角。”
“不要。”李半月搖頭,“不和你賭。”
“但說句實話,”鄭陌陌道,“你媽媽挺不容易的,兩個孩子,就活了你一個,你又作又鬧又跳,這麽多年她都忍了,你別讓人家忍到最後一場空,胡蘿卜和鞭子得結合著來,不能隻揚鞭卻不給胡蘿卜。”
“你倒也別總在人家母女兩人間挑撥。”李半月的反應是真的快,“沒有矛盾也製造矛盾。”
“我要拉黑你!”鄭陌陌這次是真的差點跳起來。
“她本來就是個喜歡挑事的小孩。”李半月道,沒什麽表情,有些冷漠,“唯恐天下不亂,你還意有所指。”
“她不一定去扯袖子的蛋,但她會去扯小雪的淡!”鄭陌陌指著她,“過分,非常過分,我家要是炸了營,你給我等著。”
“你先的。”李半月把手搭在膝上,不小心碰到傷口顫了下,隻好把胳膊搭在沙發背上,摟著抱枕。
“你不好奇人類幼崽的天性嗎?”鄭陌陌語氣蠱/惑,“年輕的小孩子,都很壞的,不,成年的人類也挺壞的,說壞/話,造/謠,都是過家家,你讀書時怎麽過來的,我又是怎麽過來的,其他小孩怎麽過來的,你看,當年學校裡溜,你菜刀一口,我板磚兩塊,怎麽到你崽的身上,你不管,不給撐腰,但大家就一個呵結束了,是攛掇了多少人鬧事。”
“她也比較……”李半月給了個相對高的評價,“刁民,和年輕時的朝玉大概很有共同語言。”
大部分時間陳冷翡不理解大人,大人是個複雜的存在,比如此刻,明知她在偷聽,依然肆無忌憚地講她的壞話。
十分不爭氣的,在李半月挑明鄭陌陌是故意說到兩個孩子隻活一個後家長的選擇傾向,她依然有個想法。
袖子是她朋友,多年同窗,實打實十多年的情誼,對她蠻好的。
李半月又擺明打算走的是一步險棋。
在這裡,有兄弟的女孩,不過棄子一枚。
倘若薑家只剩懷袖一步活棋,想必是不遺余力也要保護的。
正盤算著,鄭陌陌走了,秘書去送,李半月從虎皮劍蘭後把坐在花盆後的她抓出來,“小朋友,你以為你是樹麽?”
“兩個問題。”她說,“你為什麽突然得了關節炎,為什麽今天沒穿裙子?”
沒等李半月回答,她又說,“你沒有關節炎。這套衣服是我的。”
這套襯衫長褲購自淘寶,模特照片有色差,她以為是灰的,不料寄到後拆開一看,顏色不對,於是塞到衣櫃底。
她討厭藏青色。
而李半月隻穿裙子。
李半月又只會說,“別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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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豆包。”外婆在燒菜,“總蹦高,只會蹦高。”
“我不是。”她認真地為自己想了個昵稱,抱著貓——玉子很大一隻——繞著外婆腿轉悠,“我不要當豆包,豆包不好看,也不好吃,我是年糕,說定了,我是年糕。”
外婆抹了她一臉面撲,“哈哈哈哈那今晚炒你,吃豆腐半月湯。”
“不要。”她還在搗蛋,卻忽從夢中驚醒。
窗簾拉攏,一室空寂,紅木床是新買的,還有一股重重的木頭味,如果仔細聞,還有漆的味道,琺琅衣櫃沉默屹立。
她擁被坐在那裡,一口氣沒歎完就開始咳,怕被聽到不敢出聲,拚命捂住口鼻,不料呼吸不暢,咳得更厲害,接著,開始大口大口地往外吐混著血塊的血——她分不清是吐出來的還是咳出來的,當然有時她也懷疑,凝結的“血塊”不是血塊,而是人體某個器官組織。
不管多貴的床單,一晚過後只能扔掉,再無洗乾淨的可能。
她挪開手,吐了自己一身、一床和一被,剛要掀被子,忽然額頭撞到了另一個額頭。
“媽媽,媽媽。”五歲大的小阿呆坐在她腿上,長長的頭髮和玫瑰花編在一起,是個麻花辮,“早飯吃什麽,吃什麽,”央求著晃她,“我餓了。”
“再睡會兒。”她看看鬧鍾,才五點半,就把阿呆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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