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冷翡已然毫無睡意,她從床頭櫃上挪過筆記本電腦,看著評審的質問。
事實證明她之前的投稿只是運氣好,加之投了幾家水刊,評審的高抬輕落讓她過於自滿,導致JCR-Q1期刊迎頭給她痛擊。
她看著第二評審人的那三十二條大評述,又看看十七條的小評述,隻覺得心口痛,喘不上氣。
那邊阿呆在就莉塔事宜和伊蓮恩據理力爭。
之所以她知道了電話對面的人物要歸功於第一輪唇槍舌戰時阿呆落敗,用親情抵賴,開始胡攪蠻纏。
阿呆對電話裡說,“你知道為什麽我要管弗萊婭叫你的女朋友嗎?我很喜歡她,我把她當媽媽看,因為你,我怕有一天你們分手了,她對我沒有任何撫養義務,闖進我的人生,又走出,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知道我都對我的身世猜過什麽嗎?我甚至懷疑我是你被人強迫的產物,我天生有罪。”
可愛的阿呆就靠這離題萬裡若等閑的一擊把口水戰拖入第二回 合。
“她不會出去亂說。”阿呆很有信心地承諾。“因為說出去,對她自己都是致命的打擊,這是自絕於前途。”
陳冷翡坐起來,她捧著阿呆的臉,趁阿呆打腹稿的機會飛快的親了阿呆。
“呀。”阿呆捂住收音,小聲地說,也飛快的在她臉上啄了一下,很開心的眯起眼睛。
如果阿呆知道她在想什麽,大概會失望。
就在剛那一瞬,她忽然想好奇,如果李半月知道她的過往,會作何感想。
也許那個女人看重血緣,也許不看重,也許這能暴露出那個女人的真實嘴臉,而轉念一想,李半月確實又向展示過自己真實的那一面,冷酷、冷血、無情、無義,追名逐利而又機關算盡,常把自己本就不是君子而是小人的話語掛在嘴邊,這件事就變得沒意思起來。
她或多或少有些自毀的想法,這大概與她的來歷有關,畢竟不是誰都能對遭親人拋棄而後一生寄人籬下的故事維持心態平和。
哪怕斑斑對她再好,她依然要記得,這不是她的家,她的出身來歷可能是一個隱藏的巨大衝擊波,斑斑愛她但不是那種愛,也不會跟她走,倘若當真有一天她們的緣分到此為止,她也要做到能得體的離開,維護住自己最後的尊嚴,以免被指點為貪戀富貴與權力。
她暫時還做不到像李半月那般能坦然的談論自己的貪戀權柄。
對於這一點,李半月嘲笑她說,這是百無一用的傲氣。
可她又沒有別的東西。
阿呆對峙伊蓮恩時所使用的攻擊性的話語,讓她起了共鳴。
她貼貼阿呆的額頭,但沒有發出聲音,“我們都是……可憐蟲。”
她本想說沒有家的蒲公英,後來又想到阿呆是有家的。
或許阿呆沒有瑪戈受寵,但阿呆是會撒嬌的,也窩裡橫能橫出去。
阿呆氣衝衝的掛了電話,恨不得今天就去視察她的小島,從此出逃,在島上這一世外桃源稱王,過上無拘無束的日子。
可不到五分鍾,伊蓮恩的電話就打過來。
頭幾個阿呆不接,在第六個的時候接了,半小時後被哄好了,興致勃勃地回來跟她說,“我媽媽拜托洛蒂帶我去斯德哥爾摩還有哥本哈根坐遊艇!這周末!我還可以帶朋友。”
“叫上莉拉。”她提議,“你的農工業機器人有的地方我搞不定,需要她的幫助。”
“也帶上麗莎阿姨。”阿呆興致勃勃的籌劃。
很快,事實證明洛蒂肯帶她們出來玩並不是伊蓮恩的面子,而是洛蒂以為她是同類,如影視劇中的陳皇貴妃,是“鳥”或者“狗”,因此給了她們極高規格的招待。
但她是在周日上午完蛋的。
周日的安排是去哥本哈根的一家城堡裡觀光,早飯是創新分子料理,足足提供了二十四種口味的冰淇淋,中午還有蘋果醬和烤豬排。
上午陽光正好,薰衣草隨風搖曳,送來陣陣清香,往遠處眺望,一片綠樹花海,和蔚藍的海連成一片,最終波光粼粼歸入澄清天空,絲絲縷縷的白雲借大西洋海面顧鏡自憐。
阿呆發現了一窩雛鳥,興衝衝的要去拍延時攝像,莉拉去給她借攝像機,麗莎隻關心午飯,圍著廚師轉,這就導致她落單了,和洛蒂一起坐在樹下。
“三明治,”洛蒂遞過來一枚草莓醬夾心吐司麵包,“用的是春天生長的草莓。”
“謝謝。”她接過來。
“你覺得你是什麽樣的人?”洛蒂穿著一襲白色紗裙,戴著草帽,很懶散的坐在格子桌布上。
“壞人?”陳冷翡思考片刻。
顯然她不是好人。
懷袖會告訴她自己爸爸對她媽媽心懷異心,但她不會告訴懷袖李半月可能瀕臨對懷袖爸爸出手的臨界點。
而這是一個把她當成至交的朋友。
“有什麽關系呢。”洛蒂笑笑,“我們都是壞人。好人注定無法生存。”她眺望著阿德萊德·薩伏依的那一抹纖細的身影,“你會給她帶來麻煩的。”
“如果她知道的話。”洛蒂側過臉,柔柔地低下頭。
這是一個優雅的舉動,實際上她是為了偷看陳冷翡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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