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你雇我。”鄭雪主把巧克力球揣白大褂兜裡,“我隻想告訴他們,一切的服務都是有價格的,這次他們一分錢不掏,要我出來鞍前馬後,下次會更可惡,這個先例不能開。”
她媽在電話對面狂笑。
“你們現在的小孩子怎麽這樣啊。”
“我的勞動也是有價格的。”鄭雪主重申,“打錢。”
“你是複讀機嘛?”
“我們請假超過三天,這個月輪轉就會被掛,補輪轉是缺一補二,補的兩個月沒工資,”鄭雪主說,“至少請秦楚七音女士付一下房租。”
她把電話掛了,讓鄭陌陌體會一下她的憤怒,對和她打語音電話的陳冷翡說,“不給嫖//資。”
陳冷翡發了張圖片給她,只是圓滾滾的小毛茸茸,“我養了隻貓貓。”
“焦糖。”鄭雪主伸手戳戳手機屏,隔著屏幕摸摸毛茸茸的貓腦袋。“毛挺亮的。”
“很嬌氣。”以嬌氣出名的陳冷翡嫌貓不好養,“這個不吃那個不吃的。”
“哦,不奇怪。”鄭雪主邊吃今天的午飯麥麗素,邊敲病史。
陳冷翡哀怨地說,“隻吃雞腿肉。”
“巴黎不是肉類有限購令嗎?女人每天限三百五十克。”
“有啊。”陳冷翡的言外之意大概是她把她的份額拿出來喂貓了。
“跟你說。”鄭雪主一不留神把一個一歲小朋友給設定成了已婚已育,家人體健,隻好把打印好的病史扔進碎紙機,重新打一份,“你最好買貓糧喂它,肉自己吃,賺點錢給它買貴的貓糧就好,不然你還要喂它吃維生素和貓草。”
陳冷翡哦了聲。
過了半天,她說,“肉很腥。”
她處於一個節食過頭的尷尬境地,即味覺過度敏感,蛋黃和牛奶對她來說都很腥的。
“所以貓愛吃。”鄭雪主給了她一個很精辟的回答。
陳冷翡剛坐下不到五分鍾,全科護士又出來,“請問華女士的家屬在嗎?”她說,“陪一下檢查,術後CT。”
堪培拉當地人員和王副館長的表情逐漸絕望,兩人不約而同地在站起來前捶了捶腿。
他們再一次跟著住院醫生和護士下了樓。
醫生和護士假裝她和王副館長不懂英文,狀若無意地透露些許信息——考慮到他們泄漏患者信息會被吊銷執照,只能是有意而為。
“真的是太殘忍了,”醫生搖頭。“怎麽下得去手,不疼嗎?”
“肯定是疼的。”護士符合。
他把病人從電梯裡推出去,中途時有顛簸,病人在昏迷中痛苦地呻//吟。
和官員一起過來的那個漂亮女孩打量著病人,說,“這麽痛嗎?”
“非常痛的。”護士解釋。
“可是她在掛止痛的藥。”很明顯,那個姑娘懂些醫學常識,還指了指鹽水。
“水合氯醛是鎮靜的。”醫生站定,高跟鞋搓過地面,“沒什麽止痛效果,當然,也許止痛效果是讓病人痛也喊不出來。”
陳冷翡沉默地看著醫生。
沒由來的,她忽然想起李半月。
那個女人常掛這個藥,一天掛兩瓶。
她的思緒被鄭雪主打斷。
“我先掛了。”鄭雪主說,“病房的病人就這麽吵,我不想再聽她哼哼唧唧。”
“中/彈/很痛嗎?”她問。
當然這是個傻瓜問題。
她希望鄭雪主提供一個一般不痛,個人體質不同,華玉簡比較嬌,分人的。
“七到八之間吧。”鄭雪主叼著筆,“一般人忍不了。”
“我媽媽……”陳冷翡望著CT室的牌子,“被狙過一槍,在肩上,那時候我還小,不大一點,我記得,她說,躺著不動就不痛。”
靜默須臾後,鄭雪主的聲音響起,證明她沒有掉線,“騙你的。”
“你說,”陳冷翡心裡對鄭陌陌的怒氣值瞬間升騰,“親生與收養的,是不是終究不一樣?”她幽幽說,“如果是親生女兒,大概是舍不得的讓自己孩子為別人家的小孩鞍前馬後。”
“不要這樣。”鄭雪主放下筆,“你可以自己去查查肺動脈高壓這個病,看看網友的自述,很痛苦的,有時痛苦到死是一種解脫的地步。”
“你會這麽跟病人講嗎?”陳冷翡語氣柔和,“單純好奇,你會告訴你的患者,其實死掉是一個很好的選項。”
“我有事,去忙了。”鄭雪主掛了語音。
但她沒有寫病史,而是坐在電腦前發呆,思考假如她是鄭陌陌的親生女兒的話會如何?
轉念一想,親生母親待她遠不及鄭陌陌,意識到中計,憤而打電話給李半月。
“阿姨,不好意思,能幫我催一下冷冷嗎?”她告狀,“我有篇論文要發,找她三維重建,一共四個CSV文件,93個數據,一個數據給了她五十塊,拖四個月了,還沒把結果給我。”
她忍陳冷翡DDL前五秒交差的破毛病已經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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