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不理解為什麽李半月選了李雲斑。
要她說,哪怕選鄭陌陌,她都能捏著鼻子說,情有可原。
她不質疑李雲斑的執念,但她認為這是兩敗俱傷的玩法——她們來自兩個世界,秉持兩種信念,在她意識到婚姻為社會推崇的原因是無利可圖,僅有付出,是一個群體對另一個群體的壓榨與抹殺,李雲斑仍沉溺於黛安娜王妃的婚紗真漂亮,“我結婚時要買個一樣的藍寶石戒指”那時李雲斑如是說,她仍記得——架不住另一個自己當真給李雲斑弄了個同款。
以加了砒//霜的糖果贈人,不僅不公平、不道德,還很差勁。
“我卑劣。”李半月懨懨地靠在那裡,搶先一步。
“最終,你也是一個,差勁的人。”不管是否被搶白,伊蓮恩都會將話說完,“及格的男人。”她露出來個笑,“執政二十三年,世人欠你一句先生。”
“但終究,你不是個男人,清醒點,”伊蓮恩交疊手,擱在膝上,“偉大母親的無條件虛與委蛇及愛,隻付給男人,她願為丈夫和兒子死,乃至入地獄,踏刀山,下火海,但首先,那是為她兒子。你是她女兒,為她生為她死為她付出一切不求回報是你份內之事,僅差毫厘完不成,都是不忠不義不孝無恥之徒,何苦來哉,枉擔虛名。”
忽然李半月說,“你覺得,我還有幾年可活?”她抬眸望來,又合上眼睛,“你是對的,我知道。”她有氣無力地說。“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和人勾心鬥角,但你為什麽一定要,”停頓許久後,“證明給我看?”
她很慢地歎了口氣,“你擁抱未來與新生,我歲歲年年守著過去,做不到恩斷義絕式背棄,亦做不到徹頭徹尾的麻木,所以別拿你的道德準繩來要求我了。”她剛掀開羽睫,卻又被伊蓮恩抬手蒙住。
女人掌心溫熱,帶著體溫和香水味。
她眨了幾下眼。
“好可憐。”伊蓮恩耳語,“真的很可憐。”
她張開雙臂,抱住另一個自己,臨別還贈吻,“誰又不是地平線下三百米的道德水平呢?”
李半月挽唇笑了笑,她又躺回去。
原來是這般滋味。
倒不能說她完全不理解李雲斑,起碼今天她知道雲斑與她朝夕相處時心情如何。
確實是,令人愛恨交集,百感難陳。
伊蓮恩剛出門就撞上偷聽壁角的李雲斑。
“還真是老大哥在看著你。”她與李雲斑擦肩而過,下樓。
“你等等。”李雲斑打死不肯叫昵稱,看來對文茵的心結仍在,“伊蓮恩。”
她回首。
李雲斑看著她,眼睛忽一亮,啟唇慷慨陳詞,“你……”
“不一樣,我們不一樣。同在聚光燈下。”伊蓮恩佇足,抬眼,她對李雲斑將要說的話了然於心,“我離場時不必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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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蓮恩這一耽擱,導致瑪戈撞上回家休假的麗貝卡。
“嗨。”她問候,坐姿乖巧,但面子上有些難堪。
真糟,趾高氣昂的走了,卻灰溜溜地回來了,夠丟人。
麗貝卡撚起一根掉在茶幾上的羽毛,在她面前晃晃,“這是什麽?”
“毛毛。”她說。
“你的嗎?”
“不然呢?”瑪戈沮喪起來。
她討厭春天和秋天,這毛沒完沒了的掉。
麗貝卡倏笑起來,打趣,“小天使回來了啊。”
“你要枕翅膀嘛?”她垂頭喪氣解開衣領,側轉過身,開了一對翅,因為另一個阿姨家的客廳陳設繁多,有些擁擠,“反正就是個裝飾掛件。”
以往她只有高興的時候才許人枕。
麗貝卡伸手揉了揉翅根,坐靠過來,“還是很軟。”
“呀,小心嚇到別人。”伊蓮恩走來,“礙事,收起來。”
瑪戈收了翅膀,跟伊蓮恩走掉,同時還有瑪戈的新朋友,新朋友懷裡還有隻小貓。
“這是不是我家的貓?”陳冷翡問。
“不是!”英格麗德回答,“這次我確定以及肯定,絕對不是。”
陳冷翡便點點頭。
她坐下,從袖子裡掏出手機,打開相冊,亮給斑斑看,“我也想要。”
斑斑開口前的一瞬她摒住了呼吸。
“媽媽給你做一對假的。”斑斑沮喪地拖過來一個巨大的行李包,打開一個小口給她瞧,“你想要多大的?”
包裡全部都是——白色的羽。
“一樣大的。”陳冷翡收起手機,轉身去了浴室,拿修眉刀抹過掌心,鮮血湧出的一瞬很痛。
她抓了把衛生紙,又下樓,打開那個包。
斑斑大概是下死力氣按進去的,袋子一開,白色的毛砰一聲嘣出來了一半。
她打了個噴嚏。
一半的她很高興,因為瑪戈是真實存在的,曾有過的一切不是精神病發作的幻覺一場,夢醒即逝;另一半的她很難過,因為這意味著,瑪戈也沒能逃離,而終依舊作繭自縛。
“這是什麽?”宋夫人抓狂,“你個小破孩為什麽要禍害人?是把羽絨服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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