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他還不相信,可看到過幾次奇怪的女人前來祭拜,不見他,同事們都滿是好奇,大家八卦的時候,還在網上找到過溫瀅的照片,看著照片裡,穿著西裙,烈焰紅唇,強勢至極的女人,幾個人都面面相覷,瞠目結舌。
匆匆數十年,那個奇怪的粉裙子女人,變成了老人,而她身邊的不苟言笑的孩子,變成了女人。
倆人走到顏蕊蝶的墓碑前的時候,蘇瑾柔默默地跪下,磕了三個頭,墓碑上女人的照片雖然是黑白的,可是笑容明豔端莊,因為溫瀅的交代,墓碑前一顆雜草都沒有,很乾淨,還掛著新鮮的鮮花。
蘇瑾柔看著顏蕊蝶的照片,想起小時候的種種,眼圈泛紅。
記得很小的時候,蘇瑾柔走路還不是很穩,又因為身體不好,身後一直需要人,好幾次她要摔倒了,蘭嫂總是會在第一時間抱住她。
可哪兒有孩子,不渴望母親的,小小的蘇瑾柔會眼淚汪汪地看著媽媽,顏蕊蝶站在她的身後,凝視著她,有時候,明明手臂都伸出來了,她卻又生生地收回去。
最嚴重的的一次,蘇瑾柔不小心被玩具絆倒了,摔的額頭上都出血了,就怕以後留疤。
她嚎啕大哭,印象極為深刻,蘭嫂都急的不行,奶奶和爸爸都圍著她,一家人忙成一團,準備去醫院,小小的大小姐透過人群,去看媽媽,她看見顏蕊蝶低垂著頭,不看她,可卻有眼淚一滴滴落在了桌子上。
以前,不懂愛,沒有愛過人的蘇瑾柔,說是不恨不怨,那是假的。
可現如今,歲月模糊了太多的記憶,而她也隱隱地感受到了顏蕊蝶的想法。
她是做好了打算,要跟溫瀅遠走高飛的,怕一旦抱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旦吻她,就會舍不得,就再也離不開了。
……
蘇瑾柔磕完頭,默默地在一側跪著,溫瀅把水果糕點鮮花都擺上,她自己跪在那,又倒了一杯酒,紅著眼,久久地凝視照片上的顏蕊蝶,片刻之後,她抬起手,用指尖一點點去觸碰那冰涼的照片。
一下,又一下,她的手那麽的纏綿,目光那麽的不舍……就好像是,母親還活著。
“我來看你了……阿蝶,我來了……”
蘇瑾柔知道她的心思,她沉默地起身,緩緩地往外走。
溫瀅每一年,都會有很多話對顏蕊蝶說,她不喜歡別人在。
或是恨的,或是愛的,可那都是她們之間私密的對話不是麽?
……
只是今年的雪有些大,蘇瑾柔仰頭看著天上飄飄灑灑的雪花,一時想著母親,一時又想起她離開前,秦曦那隱忍痛苦的眼神,她閉了閉眼睛,手撫在胸口處。
這也是愛麽?
原來,愛不僅會讓人感覺幸福快樂,同時也會痛苦心疼的。
陵園的管理人員給蘇瑾柔倒了一杯熱茶,看她穿的單薄,讓她進屋去坐一坐,別總在門口站著,在吹了風感冒。
他對於蘇瑾柔充滿了好奇,之前,他聽上一個管理人員說,那個粉衣服的女人身邊總是會帶一個特別漂亮的小女孩,那小女孩長得跟布娃娃似的,精致又漂亮,可她的身體似乎不是很好,臉色那麽蒼白,嘴唇有一段時間都是紫色的,她們一大一小會在墓碑前跪很久,然後,小女孩就會被攆到一邊站著默默地等著,那個粉裙子的女人有時候一待就是一天,小女孩一站就是一天。
偶爾的,還有人看到過,那個粉裙子女人,緊緊地抱著小女孩,一邊哭一邊狂亂地說著什麽,那小女孩被嚇得瑟瑟發抖,有時候,也會失聲大哭,卻從不敢掙脫她的懷抱。
如今,這個小女孩長大了,還出落的這麽亭亭玉立。
男人麽,總是會對美女產生好感。
他看著蘇瑾柔瑟瑟發抖的模樣,忍不住去慰問關懷,讓她去屋裡待著,裡面開了空調不會那麽冷。
蘇瑾柔搖頭拒絕了,微笑地對他說了一聲:“謝謝。”
那個微笑雖然有些疲憊,但當她眼睛彎起,眉宇間的溫柔真的是能讓人深陷。
臉一紅,他的心有些熱,又去屋裡拿了一件外套,要給她禦寒。
蘇瑾柔搖了搖頭,依舊笑著說了一聲:“不用了,謝謝”。
她有潔癖,除了秦曦的衣服,別人的她是不會穿的。
這雪,一直不停,管理人員本來想要和蘇瑾柔聊幾句的,可也察覺出她禮貌的距離,他就去屋裡看監控去了。
不是他要盯著人家祭拜,主要是那個溫總穿的太少了,又上了歲數,別再凍出什麽意外。
蘇瑾柔怔怔地望著從天而降的雪花,想起了那一天的初雪,她正兩眼放空地望著天,那邊,突然傳來推椅子的聲音,那邊管理人員一下子站了起來,驚呼:“天啊,她在做什麽?”
蘇瑾柔聽到聲音,心臟一跳,她快步走了過去。
管理人員的手有些顫抖,他指著大屏幕,蘇瑾柔望了一眼,死死地咬住了唇。
這樣大的雪,又下了這麽久,天地之間都被裹上了一層白,墓碑上全都是雪,滿上的蕭瑟。
而在外面待了三個小時的溫瀅,她自己都凍僵了,耳朵都紅了,還彎著腰,努力挺直僵硬無比的身子,她顫顫巍巍地伸出雙臂,用力地抱著墓碑,一邊吻著冰涼的墓碑,一邊流著淚,喃喃地說:“別怕,阿蝶,別怕,我抱著你就不會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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