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還會有更多的問題向你撲來。
離婚後的前兩年,林離雖然有些不習慣家裡突然少了那麽一個熟悉的身影,但只能逼著自己適應。
就在她終於習慣了兩個人的生活模式後,她的生活再次出現了危機。
——媽媽要再婚了。
不像之前離婚時好歹還會知會她一聲,這次媽媽是直接領著一個面孔陌生的方臉男人回家,用著略帶命令的語氣,指著男人讓她叫“爸爸”。
林離受不了生活模式的再次被打破,更不解於媽媽突然的不近人情,末了,她恨恨地瞪了那個狀似慈祥的男人一眼,推開他們,徑直衝出了家門。
那天,她在馬路上發了瘋似的跑。
不管身後有沒有人呼喊,她就像是一隻絕望的小鹿,只是放肆地揮泄著心中的憤怒與被背叛感。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再一恍神,她已經來到另一個熟悉且陌生的房子。
那是一直停留在她筆記本中的地方。
在這裡住著她的爸爸林劍鋒。
她喘勻了氣,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髮,又原地躊躇了許久,這才激動且小心地按響了別墅的門鈴。
與林劍鋒兩年未見,她並不知道自己第一句話該跟他說什麽,語調也不知道該是用歡快的還是就像平常那樣就好。
是“你好,爸爸”還是“爸爸”,她兀自糾結了一會兒。
門內傳來一聲急促的腳步聲,應該是聽到門鈴聲急匆匆地趕過來的,她心想。
林離深吸了一口氣,嘴角勾出一抹盡量自在的笑容,抬著手準備向即將開門的爸爸打招呼。
門開了,開門的人也是林劍鋒。
但他看都沒看一眼林離,隻目光盯著懷裡抱著的嬰兒,緊蹙著眉,面色焦急地衝了出去。
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面容姣好的年輕女人,面上帶著與之同樣的焦急。
林離原本就站在大門偏右側的一個角落,本是料想著如果到時沒有收到自己想要的答覆,她可以很快地跑走,不需要增添更多的尷尬。
但眼前這種直接被忽略掉的感覺,猝不及防地將她甩入尷尬的泥沼深處。尤其是聽到林劍鋒關上車門前的最後一句。
“快遞放門口就好。麻煩幫我們把門帶上,謝謝。”
林離攥著手裡的玩具飛機,突然像被什麽東西定住了似的,整個人立在原地呆愣了好幾分鍾。
又過了許久,她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突然不管不顧地大笑了起來,直笑得眼淚布滿整個面龐,她方捂著臉,哽咽著蹲到了地上。
父母離婚時的那天,她的心裡就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如今,這念頭更是越發清晰。
她,林離,再也沒有家了。
什麽都沒有了。
最後的最後,林離將手裡的玩具飛機丟進屋內,連同對父親的最後一點依戀也丟了進去,大力地關上了別墅的大門。
帶著幾欲冷卻的身體和心,她機械地走回到她和母親居住的房子裡。
她已經不願意將那個地方稱之為自己的家。
房子內,不知是料定了林離肯定會回來還是怎的,母親正在廚房裡專心地做菜,而那個中年男人則在一旁殷勤地打著下手。
兩人有說有笑的,甚為自然,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才是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家人。
桌上已經擺好了幾樣小菜,熱騰騰的,向上冒著白氣。在菜的旁邊還整齊地擺放著一遝錢。
林離虛掩著門,輕手輕腳地走近,掃了一眼,隻覺得身體的溫度在這一刻徹底到達了冰點。
菜沒有一樣是她愛吃的也就算了,在這其中,甚至還有一道菠蘿咕咾肉。
而林離從小就對菠蘿過敏。這一點,她相信母親不可能不知道。
她手捏著褲縫怔了半晌,目光轉向旁邊的錢,又轉向廚房渾然不覺的兩人,突然一下子明白了眼前這一幕的用意。
沒有更多的遲疑,林離拿上錢,又快速地將沙發上的書包背到身後,推開門就走了出去。
這一次,她特意沒有帶上門。因為心裡知道即便她製造出再大的聲響,也叫不醒想要裝睡的母親。
經過一天之內接連兩次的打擊,她對她接下來的旅程再也沒有了期待,只是木然地看著眼前的城市高樓逐漸變成鄉村稻田。
從晌午到日暮。
她這一程的終點是她的外婆家,位於H市的一個小縣城,一棟暗灰破舊的鄉村小樓房。
寒暑假的時候,她基本都是住在這裡。小淘的小名也是因著在這邊的惡作劇才得來的。
敲響外婆家的門,她並沒有像面對父母家時那樣猶豫,不大不小的音量,連續且堅定。
幾聲過後,門內傳來有些蹣跚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張蒼老慈祥的面龐映入林離的眼眶。
見著林離,老人細小的眼中充斥著毫不掩飾的驚喜,拉住林離凍得發顫的手就趕忙握到手裡,一面哈著氣一面給她反覆地搓著取著暖。
不知怎的,看著這樣的外婆,明明她一句話都沒有說,林離的眼眶就頃刻間蓄滿了淚水,隻覺得滿腹的委屈終於找到了落腳的實處。
那一晚,她是抱著暖和的外婆入睡的,也睡了這兩年來唯一一個好覺。
一個星期後,“健忘”的母親才風塵仆仆地趕到這裡,說是想帶林離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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