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被前者驚到,待聽到這句,林離面上終於顯出了變化。
曾秀瀾目視著前方,指腹微微摩挲著紙杯的杯身,似是在回憶:“小淘,阿姨是個自私的人,至少在那一刻我是自私的。”
當那時的林離失魂落魄地剛出現在別墅大門口的時候,林劍鋒正在二樓給林川換尿布,她則是在打掃客廳。
也許是憑著女人的直覺又或是其他什麽類型的警覺,僅僅是捕捉到了一個側臉,她就幾乎是一下子確定了林離的身份。
可是她猶豫了許久,最後只是默默地拉緊了窗簾,嘴巴像是被封住了似的一句話都沒有說。不僅是對林離,也是對於當時在二樓的林劍鋒。
說罷,曾秀瀾有些羞慚地垂下眸子,聲音轉低:“小淘,阿姨不敢征求你的原諒,只是覺得你有知道真相的權利。也希望能解開一些你對你爸爸的心結。他......他其實什麽都不知道。”
林離微斂著眉,嘴唇嚅動了幾下,似是想說些什麽,但終是歸於靜寂。
這件事與被母親使計支開的事曾一度是壓在她心裡的石頭,也是讓她性子變得越發冷硬的原因。
如今猝然得知真相,她一時之間竟說不上來心裡是個什麽樣的心情。
說沒有怨氣那是假的,但她已不是那種認為所有的事都是非黑即白的年紀。現在她甚至可以理解曾秀瀾這樣做的原因。
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
過了半晌,曾秀瀾緩緩抬眸,感激地看了林離一眼,才又繼續道:“我和你爸爸是大學同學,大學期間談過戀愛。但是因為一些矛盾在畢業前一天分了手。
後來斷開聯系後,一氣之下,我就和當時正在追求我的一個男生結了婚。這個人也就是小寧的爸爸。
再沒過多久,我就生下了小寧。”
這番話說得很簡單直白,曾秀瀾並沒有因為林離的孩子身份而覺得難以啟齒。
林離注意到說這些話時,曾秀瀾的臉上一直帶著很深重的悵惘,只有在提到鹿寧的時候,迷蒙的眼中才跳閃出些許亮光。
“如果婚姻一開始就是抱著衝動和將就去的,那也就意味著它的根基是不穩定的,是隨時都會破裂的。
結婚後,我和小寧他爸爸彼此之間的交流一直很少。就算偶爾有交流,也是他主動開啟話題。有了小寧後,我更是一門心思地撲在小寧的身上,與他的溝通直接等同於零。
後來,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常常喝得醉醺醺地回家,甚至不回家。我本就因為那股衝動的消逝下意識地遠離他,見他這樣更是懶得管他。久而久之,一家人便被無形中分成了兩個部分。
分開,便是早晚的事情。”
說到這兒,曾秀瀾長長地歎了口氣,將杯中已然冷卻的水一並喝了個乾淨,仿若將那些幼稚沉重的歲月也一同吞入腹中。
林離靜靜地看著她的動作,等她情緒緩了緩方輕聲問道:“那鹿寧後來是跟著她父親嗎?”
“是的。”提及鹿寧,曾秀瀾面上不自禁地掠過一抹痛苦的神色,話音也緊跟著低了幾分,“小寧這孩子的性格隨我,敏感又不愛講話。我和她爸爸分開的時候,她也不過是和小川一樣的年紀。但是那天,她卻很冷靜地將我藏在抽屜裡的離婚協議書拿到手裡,指著我說她覺得我是一個失敗的媽媽和妻子......”
曾秀瀾頓了頓,終是肩膀一顫,雙手捂著臉小聲嗚咽起來:“是我,是我讓她變成現在這樣的......都怪我......”
她手中的空水杯早已被她失控地丟到地上,在白淨的地磚上孤零零地筆直站著。從指縫間溢出來的眼淚不偏不倚地掉入其中,一滴一滴,依著不一樣的落地聲慢慢積聚著。
有實質的眼淚,也有無形的悵惘、後悔、自責......
林離伸手小幅度地拍著曾秀瀾的肩膀,看著眼前情緒陡然失控的女人,又聯想到剛才在地上看到的那張化驗單,也突然明白過來她此時哭得停不下來的原因。
鹿寧懷孕這件事,想必最意料不到的人便是她吧。
*
曾秀瀾這一哭哭了很久,等到最後徹底緩和下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
林離適時地向她遞過一包面紙,既未提醒時間催促,也沒有言及其他,只是陪著她一同坐著。
“對不起啊,小淘。耽誤你時間了。”末了,曾秀瀾擦了擦眼淚,衝林離歉意地笑了笑。因著剛才哭過,此時聲音裡還帶著濃濃的鼻音。
“沒事。”林離略搖了搖頭,“我們可以待會兒再回去。”
“好。”曾秀瀾將面紙握到手裡,轉頭看她,“對了,你剛才要問我小寧的什麽事?我剛剛只顧著自己在說,都忘了問你了。”
“嗯沒什麽。”林離攥了攥紙杯,當下又是一個搖頭。
曾秀瀾見林離表情平靜,一時之間也並未細想。
正巧這時行色匆匆的林劍鋒跑到了兩人的身邊,剛好把這一話題成功地岔了過去。
“原來你們倆在這裡。我還以為......”正說著,見著曾秀瀾雙眼通紅一副剛哭過的模樣,他臉上閃過一絲慌張,下意識地將目光轉向一旁的林離,“你、你們......”
林離回望了他一眼,末了先一步站起身道:“爸,你和阿姨先聊。我先回去看看小川。”
聞聲,林劍鋒下意識地應了一句“好”,待林離走開幾步後,他這才反應過來,有些震驚地呢喃道:“你剛才叫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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