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的小兒眼睛更為明亮了些。
扶桑在打量著小兒,而重明也在打量著面前的美人,活了一輩子,她見過太多的女人,江湖兒女,英姿颯爽,而眼前的女人,英氣中帶著幾分少有的清冷。
三分英氣,兩分華貴,舉手抬足間又有幾分難以言喻的優雅。
只是這位美人眉眼間憂愁很濃。
她笑了笑,試圖站了起來,可惜床太軟了,雙腿使不著力氣,怎麽都站不起來。面前的美人頗為冷酷,並沒有幫助她的意思。
得,阿娘兩字白喊了。
重明有些不開心,自己努力站了起來,厚著小臉朝美人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
扶桑還是選擇伸手抱住面前的孩子,摸摸她面上柔嫩的肌膚,正色道:“以後你便喚南陽。”
重明皺眉,南陽是一地名,怎地就成了她的名字。
太難聽了!
她搖搖首,小嘴巴動了動,努力發出自己的聲音:“不好。”
扶桑驚訝,下意識看向乳母:“她會說話了?”
乳娘也是一臉震驚,“小殿下只會喊爹娘,其他都不會。”
扶桑緊緊盯著面容白嫩的稚子,眼中充滿了疑惑,她的目光帶著猜疑,重明一眼就看明白了。
女帝對她這個女兒好像不大喜歡。
重明並非真正的稚子,她更明白自己的地位,日後還需仰仗著小姑娘過日子,還是個嬌嫩得不能再嬌嫩的女帝。
要想活得好,就必須與女帝搞好關系。
重明厚著小臉湊到女帝面前,雙手抱著她的脖子,努力將自己的小嘴送了過去,輕輕碰了碰女帝的臉頰。
接著,又蹭了蹭。
“這、小殿下這是喜歡陛下了。”乳名驚訝得不行,連忙替重明邀功。
重明眯著眼睛,等著女帝誇獎她。
不想,扶桑眼中的疑惑反而更深了,她將小兒的雙手從自己的脖子上掰開,推開她的小身子,冷冷道:“南陽,朕是你的母親,日後,你與襄王府便沒了瓜葛。”
重明愣了下,襄王府又是怎麽一回事?
話說得不明不白,但重明還是選擇點點頭,懂了、懂了。
扶桑這才伸手抱住她,“朕帶你回宮去住。”
重明趴在女帝肩上,貪婪地呼吸著,小女帝身上的香氣與眾不同,清淡中透著芳甜,她多呼吸了兩口,出門拐彎就看到了睡前要掐死她的女人。
女子穿著海棠對襟大袖衫,胸前繡著大朵大朵海棠,雲鬢低挽,發髻上隻一支步搖,一步一搖地走近。
“陛下,南陽還小,望您垂憐。”女子腦袋埋得很低,幾乎不敢抬眸與扶桑對視。
扶桑肩膀上的重明抬起小小地腦袋,不明所以地看向對面的女子,明明之前掐得她暈過去,這個時候怎地還這麽好說話了。
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針,看不透。
扶桑看都沒有看女子一眼,抱著小兒徑直離開了。
女子在扶桑身後跪了下來,掩面哭泣,“陛下,她還是個孩子,她的去處,我也做不得主。”
聽著聲嘶力竭的聲音,重明回望著女子,女子跪在地上彎下了脊骨,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生生壓得抬不起頭來。
帝王威儀,女帝皇權,或許就是這個東西壓得女子不敢直起身子。
重明跟著女帝扶桑回到宮廷,賜名南陽,人稱南陽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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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住在紫宸殿,因她年幼,許多事情做不得主,由叔父攝政王襄王把持。
她剛登基不久,朝政不明,許多事情只能聽叔父的。
重明入宮後就跟著女帝一道住在紫宸殿,女帝住在正殿,她就被安置在後殿的小閣裡。
小閣坐北朝南,陽光很好,重明慣來不是安分的主,住進小閣後,常常爬樓梯,趁著乳娘不同意就順著樓梯爬到二樓。
她剛會走路不久,腿骨還很軟,走幾步晃悠幾步,可她怕樓梯很高,一眨眼的功夫就爬上去了,乳母時常被嚇得失了魂魄。
入宮半月後,女帝一回都沒有過來,伺候的宮人不敢懈怠,重明過得也舒服。
今日女帝來了,還帶了一套新衣裳,令乳母給重明換上。
豔麗的紅色襯得小兒肌膚嬌嫩,短小的身子透著幾分可愛。可憐她腦袋上頭髮少了些,稀稀疏疏就那麽幾根。扶桑憐愛般摸上她的的頭髮,微微一笑:“阿娘帶你去赴宴,要聽話。”
重明朝著扶桑眨了眨眼睛,伸手要抱抱:“阿娘。”
小女帝很忙,忙得都沒時間來看她。可惜她一人無趣得很。
扶桑抱起小兒,目光冷淡,“你要有阿爹了。”
重明在扶桑懷裡抖了抖,烏黑的眼睫更是顫了顫,眼睛專注地看著女帝,心裡涼得徹底,小女帝要被摧殘了嗎?
興許是她的目光太過親近,扶桑終是笑了,揉揉她的後頸問乳母,“南陽近日可乖?”
乳母耷拉著腦袋,想起小殿下日夜爬樓梯的事後不覺顫了顫,抬首就對上女帝嚴肅的眼睛,登時就慌了,“小殿下喜歡爬樓梯,奴婢一刻都不敢離。”
“爬樓梯?”扶桑不覺皺眉,上輩子的南陽也這麽好動嗎?然而她實在是找不到什麽記憶,那時候她忙著奪回政權,壓根沒有時間去管問這個養女。
扶桑抱著小南陽,手在她小屁股上拍了拍,警告道:“再爬就要打了,摔下來可就不止打屁股這麽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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