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潮想到那種義肢,噢了一聲。
晏牧雨走進來幫忙,她倒是生火生出了經驗,但遠沒有洪隆這麽熟練。
她和秋潮都想幫忙但被拒絕了。
這兩個人一個切肉一個生活起鍋配合得很好。
晏牧雨問:“你采茶不是應該在帶個飯在茶園吃的嗎?”
這個點裴菀已經給今天采茶的丁映雪送飯去了。
洪隆還沒說話,拿出梅子的小蜻老板就說:“她陪我吃。”
生火的女人笑了一聲:“是,我要陪她的。”
這個廚房比節目組給的小土房子大,飯桌也在裡面。
洪隆給晏牧雨和秋潮倒了茶,但晏牧雨已經去在調鏡頭了。
秋潮就坐在桌上看晏牧雨。
看晏牧雨彎起的腰,看對方握著相機的手。
想到從前在晏家,對方也是這樣。
秋潮做過很多次晏牧雨的模特,很多是抓拍,很多是廢片。
暗房裡秋潮看自己的照片,都覺得美得有些誇張。
而晏牧雨對她的評價不太在意。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點高傲和理所當然:“這就漂亮了?”
“真是奇怪,鏡頭拍不出你十萬分之一的好看。”
她多少帶著點搞藝術的輕狂。
因為有了困惑,所以晏牧雨眉宇會籠起問題沒解開的輕愁。
看得當時的秋潮很想伸手去撫摸對方的眉眼,用嘴唇去描摹晏牧雨的五官。
晏牧雨還在嘀嘀咕咕:“難道是我光沒調好?”
“焦距問題?”
“鏡頭是新換的啊。”
“怎麽可能……”
她入迷就是這樣的,足夠把秋潮拋在一邊,足夠心無外物。
足夠讓晏牧雨看起來性感加倍,讓人升起要掠奪的心思。
就連她們發生關系當天拍攝雜志的時候,晏牧雨仍然覺得不滿意。
新銳的攝影師意氣風發,助理攝影師覺得晏牧雨太過嚴苛,生怕被對方擺弄的秋潮不高興。
那天從清晨拍到日暮。
攝影棚裡的人都因為秋潮工作室發的分手聲明震動,但是沒人去打擾棚裡的晏牧雨。
因為這個年紀輕輕就很有名的攝影師不喜歡被打斷。
在這之前晏牧雨的片約都沒出現過頂級大咖。
但每一個被她拍過的藝人都展現出了極強的鏡頭感。
所以網友都認為那是晏牧雨挖掘的,而不是藝人給的。
那一年的秋潮卻不一樣。
晏牧雨見過太多面的秋潮,從年齡上算,秋潮可以算小晏牧雨半年的妹妹。
從心裡年齡算,秋潮又比晏牧雨成熟太多,加上她的輩分,變成了成熟的小嫂子。
四年裡秋潮每次年三十因為拍戲沒能趕回來。
晏牧雨也因為時差不在國內,反而是碰到敲好出差的晏愷才會一起過年。
秋潮和晏牧雨不會經歷辭舊迎新,卻總是在夏天相遇。
晏牧雨沒怎麽拍過冬裝的秋潮,她印象裡的秋潮是夏天池塘靠近水面石頭長出的苔蘚。
不算陰暗,但足夠潮濕,眼神就帶著潮氣。
冬天苔蘚應該是刻骨的涼。
但晏牧雨拍不出來。
無論她讓秋潮怎麽放松,人工營造的雪景裡,人工降下的鵝毛大雪裡。
秋潮不笑和笑都過分燦爛,和網評的冷豔完全不一樣,她像個青春期剛過的少女。
又像終於符合了她的年齡,可以是個大學畢業的女學生。
哪怕她做學生的時間太短暫,都不太愉快。
可是她怎麽可能在晏牧雨的鏡頭裡冰冷。
晏牧雨到現在還覺得那年的那套圖是她職業生涯的敗筆,緊接著夜晚和秋潮發生的事更是讓她痛苦萬分。
即便全世界都知道秋潮上午放了和她哥的分手聲明。
搞不好早就分手了,但晏牧雨仍然如鯁在喉。
卡在喉嚨的不止是秋潮的算計、分手的陰霾、拍攝的時候晏牧雨單方面的不愉快。
她無法原諒自己在看到新聞的那一瞬間湧起的慶幸。
哪怕只有一秒,都是她對這個家的背叛。
是她對自己的背叛。
她討厭改變,討厭計劃之外的事,秋潮打斷了她所有的縝密。
讓晏牧雨在那個夏天不可置信、痛不欲生、倉皇失措……
讓她覺得自己自詡無人能及的技術拍不出秋潮最明顯的淒冷,才是對自己人格的最大侮辱。
但那年的晏牧雨沒打算認輸。
她在《Hree》擔任首席多年,拍過的藝人雖然不多,每一次的策劃都足夠讓人驚豔。
但時間越長,晏牧雨還是覺得不對。
卡在她喉嚨的那根刺讓她失去了對工作對象的探知欲。
她沒失去商業拍攝的技術,但失去了本我拍攝的好奇心。
她的好奇心丟了。
丟在秋潮身上。
因為沒拍到自己策劃裡本該在風雪夜裡瞬息悲苦的秋潮。
她不滿意成片被網友稱為甜心的秋潮。
秋潮此人,向來不甜。
她甚至不是醇度百分百的酒心巧克力,是劣質的那種,類似山村代銷店賣的代可可脂金元寶巧克力。
有一層看似華麗鍍金的糖紙,使得她看上華美無比。
本質就是調出來的假甜垃圾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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