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牧雨想:是了,我的房間的確還有秋潮的油畫。
是秋潮二十歲那年,我給她畫的。
很大幅很大幅,大得晏牧雨不知道怎麽處理,一直放在窗簾後面。
晏愷和秋潮官宣分手後,秋潮搬離了晏家,晏牧雨又和秋潮鬧了不愉快。
等後來正式畢業,晏牧雨也再也沒打算回晏家住。
晏愷倒是問過幾次為什麽,晏牧雨沒有支支吾吾,坦坦蕩蕩地說帶女朋友回家不方便。
畢竟晏家也有了新的女主人。
會住在秋潮住過的房間,會坐在花園的長亭,會去游泳池,會讓晏牧雨一回來,總覺得特別不適應。
嫂子和前嫂子之前的區別未免太大了。
那年晏牧雨給秋潮準備的油畫花了她很久的時間,連林馳都以為她轉性了,都不出來玩樂。
秋潮在外面拍戲,晏牧雨把在學校起草的油畫花了高昂的托運費寄了回來,又再次改動。
她為此看了很多秋潮的照片。
夏至已過,冬至的時候晏牧雨也不會在國內。
她們沒什麽給彼此過生日的機會,反正晏愷會給秋潮過的,晏牧雨在新聞上就可以看到。
什麽千萬豪車,什麽限量奢侈品。
二十歲的秋潮也沒什麽好缺的了。
除了事業還處在上升期,財富、美貌、愛情,她是報紙上的應有盡有。
偏偏晏牧雨能從抓拍裡看到秋潮的落寞和不甘。
她很想知道不甘的源頭。
大哥那麽好,秋潮還有什麽沒得到的呢?
但晏牧雨又不能直接去問晏愷。
等秋潮坐在她面前,這種話也顯得怪異。
她作為妹妹,作為未來秋潮的小姑子又沒有立場問。所以層層堆積,在巨幅的油畫面前,顏料堆上又被掛刀刮走,晏牧雨改來改去,覺得自己並不松弛。
本來還想著重新再畫,去發現秋潮本來就不是一氣呵成的驚豔畫作。
她就是無數細小改動促成的絕世贗品。
秋潮的生日除了晏愷還有無數粉絲的祝福,晏牧雨那時候人不在國內,她會提前把禮物送給秋潮。
精心裝點過的二樓大廳,秋潮進門被要求蒙上眼睛。
不知道是什麽管弦聲,落在秋潮耳裡伴隨著晏牧雨和她一起走上樓梯的腳步聲。
秋潮一年到頭基本都穿高跟鞋,鞋跟踩在上面聲音清脆。
晏牧雨卻因為身高,加上本人愛運動,從來都是平底鞋,頂多是靴子帶一點點跟。
沉悶和清脆,伴隨著秋潮勾著對方手的溫度。
秋潮覺得自己像是被放在烤架上的食物。
滋滋烤出來的全是她對晏牧雨的欲望。
但當事人不得而知,以為秋潮很緊張,還低低笑了一聲。
晏牧雨的手指把秋潮的碎發別到耳後,不經意地擦過秋潮蒙著眼的布條。
惹得秋潮心跳時空,整個人幾乎要軟了下去。
晏牧雨嚇了一跳,急忙把秋潮扶住:“你今天很累嗎?”
秋潮剛從外面回來,她得知晏牧雨要給自己過生日,連殺青宴都沒打算參加,多少帶了點風塵仆仆的疲憊。
秋潮順勢靠在晏牧雨的懷裡,嗯了一聲。
她知道晏牧雨對現在的自己很滿意,小聲地跟晏牧雨撒嬌。
她說:“小晏,可不可以扶我啊,我忘記換鞋了,腳好累噢。”
晏牧雨:“那我背你啊。”
她說完就履行,結果不是背,是把人一把抱起。
秋潮在晏牧雨的社交軟件見過對方玩皮劃艇的視頻,每一次的幅度都讓秋潮口乾舌燥。
晏牧雨也比以前成熟了。
十七歲的晏牧雨就足夠成為秋潮的心病,二十歲的晏牧雨則是毒藥。
其實也沒有多少台階,不過是旋轉樓梯一個拐角的台階,對秋潮來說時間特別漫長,又特別短暫。
直到她看到那一副巨大的油畫。
白雪皚皚裡的她。
晏牧雨簡簡單單地說了句生日快樂。
“下次給你更好的。”
什麽是更好的?
秋潮一直沒辦法定義,因為她從小到大得到的都不算很好。
母親在努力的范圍內竭盡所能地給她「好」,但抵不過一口唾沫能淹死人的環境。
更好,好像也像一句空話。
那時候秋潮覺得,只要能維持住現在就可以了。
但晏牧雨的更好讓秋潮沒辦法不期待。
她看到油畫裡的自己,比晏牧雨鏡頭下更美麗,纖塵不染,像是天生冰雪照人,不會有任何陰霾。
秋潮甚至有些自慚形穢。
她覺得晏牧雨把她想得太好了。
你明明知道我的來歷,也知道那些止不住的黑料,為什麽,又這樣看我?
那天晏牧雨察覺了秋潮的不高興,但她以為對方是因為工作,陪了秋潮一晚上,直到秋潮睡著。
她的手指仍然被秋潮抓著。
時光匆匆,物是人非。
多年後陌生的山村小鎮,喧囂的集市背後,晏牧雨和秋潮穿行在狹窄的建築物之間,她沒想到自己仍然對當年的觸感記憶猶新。
像是被燙過,又像是被標記過。
交疊的皮膚幾乎比被釘子劃破的掌心還疼,讓晏牧雨無所適從,呼吸急促。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