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啊,老夫一邊挨打乾活一邊就在想——憑啥老夫是奴隸,憑啥老夫要累死累活、任勞任怨,憑啥老夫流血流汗,享福的是別人?於是老夫就憑著這把子乾累活練出來的力氣和體魄,帶著幾個有骨氣的將那戶人家的家主和護院揍了。揍了他們,搶了銀錢,撕了賣身契,老夫就帶著那幾個兄弟出去闖蕩。
闖蕩好幾年,老夫和兄弟們越來越渾,還自詡是劫富濟貧的好人。整日在街上亂晃,逮著富人就搶,手底下也越來越不知輕重,直到殺了個公子哥,老夫幾個被官差追捕,死了幾個兄弟,才覺著不對勁兒。
可那時有點晚了,老夫和僅剩的兩個兄弟被關了大獄,不日就要被處斬。老夫是不會認命的,謀劃著逃出這獄。起初老夫那兩個兄弟是幫老夫的,但在那公子哥之父來了以後,他們就不幫了,並且沒兩日他們就被放了出去,只剩老夫在牢裡。”
“為了能出去,將罪名推給了您?”趁他喝酒,顧萋萋猜測道。
撂下酒盞,狄河平靜地說:“不錯,他們背叛了老夫。不過老夫很倔也很幸運,在行刑前老夫打了那幫官差死裡逃生,恰好撞上那時還是王爺的武帝,他救下了老夫。”
稍頓,狄河閉上眼。
“老夫問他為何救老夫,他說‘因為你的眼神毫無畏懼,毫無退縮妥協之意,你是吾所需要的人,亦將是天底下最鋒利的劍’。雖然老夫全然不會使劍,哈哈哈哈哈!”
他豪爽大笑,讓顧萋萋無奈搖頭。
笑罷,他續言:“老夫也被那老家夥的眼神所吸引,那是一往無前、堅定無比的眼神,老夫覺著這光芒萬丈的老家夥定能讓老夫擺脫困苦的命,於是老夫就答應做他的劍。
再之後老夫就被武帝帶到了軍營,在那裡認識了個很傲很臭屁的公子。老夫自瞧見那家夥之時就覺著不爽,那家夥也瞧著老夫不爽。然武帝偏是讓老夫與那家夥進同一伍,整日同吃同住同練,那家夥還處處與老夫比,偏還能比過。老夫不服氣,就和他較勁。
較勁了三年,老夫和那家夥勝負參半,不知不覺竟也沒那麽討厭那家夥。那時候乾與他國的戰事也很頻繁,老夫這些操練三年的兵也到了上戰場的時候,跟著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將軍。老夫就和那家夥作比,比誰能先當上將軍。
結果哈哈哈——老夫和那家夥到了戰場,瞧見那堆成山的死屍就開始吐,煞是沒出息啊。”
“您說的‘那家夥’可是衛殷狐衛將軍?”顧萋萋明知故問。
“哼,除了那家夥,誰還能讓我狄河敗北?”狄河咧嘴笑,想起以前的日子,滿是懷念。
這時天邊現出紅線,將籠罩大地的昏暗驅散。
他抬頭望著那橘紅的線,說:“老夫與他比了半輩子,半輩子都在沙場待著,以前和各個將軍一起,後來和武帝一起,最後我二人是一齊當上了大將軍,守護大乾。”
“您可後悔?”
“後悔什麽?”
“為了大乾拚死拚活,最後卻是被大乾趕出,好友還死於自己人手裡。”顧萋萋望著漸漸升起的朝陽,胸口有些悶。
“哼。”狄河笑,將酒壇中的酒一飲而盡,接著拿起身邊的刀,遞給顧萋萋。
顧萋萋倒是早就注意到這刀,只是一直未問什麽,許是有些預感吧……
接過,將刀拔出鞘,她讚道:“好刀。師傅哪裡得來的?”
他笑容不減,伸手拍了拍小徒弟的腦袋,回答的卻是剛才的問題。
“老夫從不後悔,老夫相信武帝,也相信衛老頭亦未曾後悔……”不知為何,他的聲音有些虛弱。
蹙眉,顧萋萋偏頭一看,只見狄河笑著,雙目微闔……
心下兀的一顫。
“顧萋萋……”他嘴唇微動。
“我在。”她攥緊手中的刀,急切回應。
“莫忘與為師的約定,為師……很高興,能有你這徒弟,哈哈哈……武運——昌、隆……”
寬厚的大掌垂下,朝陽的光灑落在他高大的身軀上,他笑著,雙目閉合。
顧萋萋微低著頭,咬緊牙關,淚水決堤,止不住,嗚咽也終是止不住。
那一日,她迎著朝陽,抱著一把刀,在“大山”前嚎啕大哭。
那之後,她擔著名為將軍的重擔,帶著師傅的遺願與一些人離開古滬。
她向留在古滬的將士起誓,一定會帶他們去無與倫比的戰場;向古滬的百姓起誓,一定會予他們更寬廣的土地;向這天下起誓,一定會在這天下有一立足之地,一定會讓“狄河”這名字流芳百世。
“祝小將軍(小大人)——武運昌隆!”
作者有話要說:
日常感謝評論收藏灌液的小天使們*^O^*
狄河壽終正寢了,算是乾的將軍中結局比較好的。
# 北炎篇
第200章 豐安城
永華豐安城。
自青豐向西南行,經過長衛,即至永華。若再往前行,便是皇都門戶——天成,也是如今因長闕生戰而危急之地。
因著永華毗鄰天成,朝廷就暫且在永華施行助戰政策,即:糧草軍備匯集於永華地眼城——豐安,統一調配;百姓應無條件服從朝廷征兵令;所有通行關卡暫且關閉;若有需要,將采取“借稅”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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