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眉,坐起來環視四周,似乎有一處發出微光?
遂起身向發光處而去,那聲音依舊緊隨。
——“當然是我。我是你,你還在,我怎會消失?”
“哼。”他以冷哼回應,不打算多作糾纏。
——“哼~你可知你本不該來到這裡,如若不是你在瀕死之際想要力量的話。所以,要試著接受我了嗎?”
“不,我知道她們來了,我不會死,也不會接受你。”
——“呵呵,還真是篤定啊。她們解了你的衣裳,你的女兒身暴露,彩漪應該很憤怒很無措吧?你說她會怎樣對你,是殺了你,還是離開你?”
“……”翦瑀無言,隻悶頭向微光走去。
——“嘖嘖,再怎麽逃都是逃不過的。不如接受我,你會變得完整,得到左右這世間的力量。成為黑斑星也無有什麽不好,不過暫且遭人唾棄罷了,只要你將這天下掌控,你便不再是惡,那些唾棄你的人也將不再唾棄。”
“呵。”他冷笑,依舊無有理會,且已經來到那微光處。
是鍾,破損的鍾,倒也還可用,不知在這裡能不能修好?
“嘁,真是麻煩的東西。”
突然,一道聲音刺入耳,翦瑀循聲轉頭一看,只見一個女子站在自己的身邊,相貌與自己一模一樣,不過身形差別甚大。自己因自小開始纏胸,又毫無懈怠地習武,根本不可能這般娉婷嫋娜,也不可能有那兩團……
而且這人披頭散發、穿著暴露,實是無有禮數。
“呵~你在想什麽我可是都知道的。”
說著,她向前走了幾步,背對著鍾,與自己面對面。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如此面對面看著身為女子的自己屬實古怪,翦瑀不由得垂下眼簾,聲音倒是冷冽。
那女子哼笑一聲,答:“我早已不知說過幾遍,我就是你,只不過是你用這鍾困縛下的你,你所舍棄的你。因為命星,我得以存在,我也掌握著這命星所擁有的力量。只是為這破鍾束縛,這近二十年來,我一直無法與你說話,直到……”
“你動、情、動、欲。”
此人性子很是惡劣,將這四字咬得甚重。
“……”翦瑀抿唇不語。
“唉……這世間當真是狹隘,只因為我是黑斑星之影,有著成為黑斑星,成為所謂‘惡’的可能就將我壓製,就要將我殺死。嘖嘖,無有我黑斑,哪裡能有赤青的存在,無有‘惡’,哪裡有‘善’的存在。再者這善惡到底為誰所定,是天道,還是人心,亦或是你自己?
你倒也不認為我是惡,不然你若強用這鍾功消滅我,我也反抗不得。翦瑀,你覺著憤怒、憎恨、厭惡、□□通通都是錯的嗎?那無欲無求、忘情無情的‘仙’真的為你所求嗎?”
“……”
“你不答倒也無礙,我是你,我會替你作答。”她笑著說,“我早已受夠,為何我一定要作為翦瑀活著,為何我一定要為了太行求什麽狗屁仙道,為何我一定要背棄自己,為何我沒有作為‘惡人’的選擇,為何我只能做‘好人’?”
“不。”他閉目擰眉,終是出聲反駁,“作惡不對,憤怒與憎恨只會害人性命,我乃太行弟子,太行對我恩重如山,我報答,我去做求仙問道的基石,我不做女子,有何錯?”
“對錯又是誰來定論,誰又說你是錯的?你來質問我,不過是質問你自己,不過是欺騙你自己,何必。翦瑀,將鍾打破罷,接受我也接受你自己。”
她收斂了笑意,模樣嚴肅,眼神中隱壓著風暴,此時倒與翦瑀很是相像。
可翦瑀攥緊拳頭、低垂著頭,即使承認她所說也不可能打破鍾。黑斑星具體為何物他不知道,但既然叔公他們會教自己以鍾功壓製,那必定是邪物,他們不會害自己,不是嗎?
“他們確實不會害你,可未必害不得你。你將自己撕扯為兩半,一半順從他們的意願作一‘善人’,一半作為‘惡人’痛苦地活在這鍾裡,若非有彩漪,你怕是這一生都不願見到鍾裡的‘惡人’,怕是會在那仙道之中徹底地拋棄所有的你,活成一塊無情的基石。”
稍頓,她又言:“你若接受不得你自己,繼續自欺欺人,那麽你就無法給顏彩漪她想要的,她也給不了你想要的,你與她終會形同陌路。你會活在無盡的痛苦之中,興許在最後你還是會接受我,只是又將另一半舍棄,你會厭惡這世間的一切,會想得到一切又想毀滅一切。”
“翦瑀,逃避只會讓你愈發恐懼,越陷越深。唯有面對,你才能得以解脫。”
這些話回蕩在耳畔,他大汗淋漓,緩緩張開口,卻是吐不出字來。
“好罷,我再予你一理由。你覺著成為黑斑星之後一定會危害人間嗎?其實不是,在鍾裡這近二十年,我想了許多,天道為何要讓黑斑星存在,為了破壞自己構築的一切?哈,那天道怕不是個瘋子,那你所追求的成仙,更接近天道,就是更接近於瘋狂,你一定接受不得,不,或許這樣你就能接受?
呵呵,黑斑星不是為了破壞這一切,而是為了讓愚鈍的世人真正知曉這一切,善與惡,亂與安,生與死,陰與陽,黑斑與赤青的‘天命’,所有的一切,只有對立才能存在。不過是想讓世人於矛盾中憶起,憶起‘與天同質’這四個字。”
與天……同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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