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沒事。”化妝師遲到了自己心裡有愧,自然分不出心思辨認空氣中的味道是不是沈遇身上散發出來的,她提著工具箱快步走向坐在桌前的宋意,打開箱子攤開一大片稀奇古怪的東西。
“不好意思啊宋老師,路上堵車耽擱了一會兒,我會加快速度,盡量不耽誤咱們的進度。”化妝師說。
沈遇倚著門,冷眼看著化妝師在宋意臉上胳膊上一通倒騰,她的戲在下一場,妝也簡單,所以她還有時間在這看宋意化妝。
但其實也可以不看的。
她傻站在門口,像是給宋意守門的門童。沈遇捏了捏手心裡藏的那個紙團,心裡升起一陣莫名的煩躁。
張之翎複刻的信息素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寄過來,隨時準備接替她身為Alpha的使命,宋意決定用人工合成信息素之前根本就沒找她商量,她通知沈遇跟她去采樣,沈遇就聽話地跟著去了。
取了樣本,方便以後把她一腳踢開,沈遇心裡怎麽忽然這麽不是滋味呢?
化妝師的效率果然很快,她在一個類似調色盤一樣的東西上調出粘稠血漿的顏色和質感,然後一層一層糊到宋意臉上,她在宋意臉上做出立體的傷口,皮開肉綻一樣,那是劇本裡沈遇弄的。
劇中冉墨不知道自己身陷誰手,就像此時宋意不知道沈遇心裡的所思所想。
妝畫得很不錯,不愧是需要預約排號的化妝師,沈遇手指上的牙印依舊隱隱作痛,宋意唇瓣上沾著血的樣子時不時在腦海裡回蕩。
現在一臉血,不如當時一滴血。
沈遇又捏了捏自己手裡的紙團,抬腳跨出宋意的化妝間。
宋意的這場戲,她坐在空曠的房間正中,被人反綁著捆在椅子上,身邊是寂靜純粹的黑。
Action!
冉墨睜開眼睛,血淚從眼角滑落,發絲被血汙黏在一起,嘴巴被人用又粗又黑的電工膠布封住。
她掙扎著,連人帶椅子往前栽倒,灰塵嗆得她流淚,她一點一點像最卑微的蟲豸一樣蠕動,把手上的繩索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
手腕破皮流血,傷口沾滿泥濘髒汙,她咬緊牙關,終於一點一點磨斷了繩索,禁錮一瞬間解除。
她解.放了雙手,腳上的禁錮也就無從阻擋,她毫不猶豫地撕扯下嘴巴上的膠布,膠帶被從皮膚上撕下來的那一聲在空曠的房間裡足以讓人牙酸。
她開始摸索,努力尋找出口。
她摸到了自己面前的牆壁。
不,那不是牆壁。
那個手感是,玻璃。
CUT!
吳導喊了這聲卡之後,宋意在這個場景的戲份結束,裝扮成鬱容的沈遇走到玻璃後面,在鏡頭前留下來一個陰鷙的眼神。
布景妝造改變,緊接著今天的下一場,Action!
這是冉墨的噩夢,在她渾身冷汗醒來的最後瞬間,鬱容的那雙眼睛一閃而過,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看清那個人是誰了。
嗡——
辦公桌上手機開始振動,在光滑的桌面上小幅度移動,天邊晨光熹微,桌上的電腦屏幕兀自亮著,冉墨又在辦公室裡將就了一夜。
“冉警官,我給你帶了早餐,出來拿嗎?”是鬱容打來的電話。
冉墨痛苦合眼,抬手按揉眉心。自從那一天她在鬱容家裡洗了個澡之後,一切都好像一發不可收拾了一樣。
冉墨打開水龍頭,掬了一捧水胡亂抹了一把臉,她用沾水的手把垂下來遮擋視線的發絲往腦後一攏,出門打了早上上班的卡。
鬱容穿著風衣,在早秋的風裡顯得格外單薄,但她手裡熱氣騰騰的包子和豆漿倒是實實在在。
“你遲早把自己折騰死。”鬱容對冉墨說。
“我不把自己往死裡折騰,那個凶手就先把我折騰死。”
冉墨大口大口往自己嘴裡塞著包子,轉身朝警局裡走,背對著鬱容揮了揮手。
鬱容歎了口氣,抬眼望著大門上藍色的警徽,眼底晦暗不明。
她掏出手機,上面的畫面赫然是冉墨雜亂的辦公桌,冉墨拎著她的包子豆漿坐回位置上,臉頰塞得鼓鼓囊囊像個倉鼠。
CUT!
“嘶,沈遇你今天的眼神有點東西啊。”吳導嘖嘖稱奇。
“是嗎?可能多了點生活體驗。”沈遇說。
她把道具手機放下,脫掉戲服風衣,她今天的戲結束了。
但是她感覺自己仿佛還在戲裡遲遲走不出來,以往那種一關機就渾身輕松的跳脫感不再,她身上沉甸甸的,不知道心裡壓了什麽東西。
其實,劇裡的鬱容這時候已經開始喜歡冉墨了吧,真心的那種。
視線中,宋意忽然捂著嘴巴眉頭緊皺,佝僂著上半身,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開了,沈遇趕緊追上去。
宋意又要吐了。
洗手間裡,嘩啦啦的水聲遮掩痛苦的嘔吐聲,沈遇守在門口,看到有人往這邊走近就迎上去搭話。
如果讓人發現宋意總在嘔吐,他們終究會起疑的。
來人被沈遇一套熱情似火搞得摸不著頭腦,沈遇大大咧咧地攬著那人的肩膀,悄無聲息地幫她修正前進的方向,寒暄一陣,把人送走。
宋意從洗手間裡出來,腳步沉重。
“那包子是羊肉的。”宋意幽幽道。
羊肉包子,還是冷的,想想就知道那是怎樣的膻騷,宋意好的時候不見得能吃得下去,更何況現在。宋意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甚至還在鏡頭前演出了一夜沒吃東西的狼吞虎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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