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女士打的你?她居然會親自打人,她不覺得不夠優雅嗎?”宋意冷冷道。
當她談起自己的親生父母時, 甚至比談論陌生人還要生硬, 沈遇是夾在宋意和她父母中間的知情人, 這兩方如何在漫長的歲月裡互相折磨又互相惦記, 她比誰都清楚。
但現在,人有遠近事有輕重,沈遇明白宋意和父母的積年舊怨起來勢必要傷筋動骨,她不想讓宋意在這麽虛弱的時候勞心勞力,這也是為什麽她進門前拜托宋意父母哪怕裝也要裝出其樂融融的模樣來。
雖然他們是父母,但沈遇希望他們能在這種時候給子女低頭讓步,她這個二五仔徹底倒戈了,她現在是宋意的人。
沈遇在宋意身邊坐下,一邊幫她理順頭髮,一邊斟酌道:“她是心疼你。”
宋意不置可否。
半晌,宋意忽然問,“你會生他們的氣嗎?”
“怎麽會?”沈遇啞然,“我和他們心裡裝著同一個人。”
“那你覺得你該打嗎?”宋意挑眉。
這……這個問題不好回答,關鍵在於,她回答了之後宋意會如何對她。
倒不是說沈遇細皮嫩肉碰不得打不得,而是如果真的要打,沈遇也更希望是宋意完全恢復好了在她和宋意的那張大床上……
“需要想這麽久嗎?”宋意問。
不能再糾結了,沈遇眼一閉心一橫,把另一邊臉湊過去,認命道:“我該。”
宋意在她臉上輕輕捏了一把。
沈遇睜開眼睛,看到宋意眼神裡竟然類似疼惜的神色,“那天是我主動找上的你,我的第一次易感期,沒有你也會有別人,只能說,幸好遇到的是你。”
“我似乎害你背了壞名聲。”宋意說。
“我願意,我願意的,我就要背這個名聲,誰也搶不走。”沈遇趕緊表態。
宋意眯著眼睛笑,從來沒見過有人怕別人把黑鍋搶走的,只能說沈遇的確憨憨傻傻,而這份憨傻有時候的確會讓她忍俊不禁。
“我的意思是說,他們不該打你,他們憑什麽打你?”宋意把話給沈遇挑明。
宋先生和程女士,這兩位對沈遇這麽大意見,是覺得她們鬼混甚至生出孩子,這件事傷風敗俗嗎?是不是又要覺得這個女兒讓他們失望讓家門蒙羞了?
沈遇搖頭,把宋意往自己懷裡帶了帶,輕聲解釋道:“所有人聽到我們的事,第一反應就是我欺負了你,因為在大家眼裡你都是最好的,是我配不上你,是我帶壞了你,和你在一起,是我高攀。”
“在你父母眼裡更是這樣,不論如何你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小姑娘,幾年沒見一下子就給別人生了孩子,你母親是知道懷胎十月有多麽不容易的,現在這個別人站在她面前,她生吞活剝了我也說得過去。”
宋意一愣,不自覺被沈遇誇張的比喻逗笑。
“先不想他們,你爸媽我爸媽,全都不用管,你先睡一覺,有什麽問題全都推到我身上,嗯?”沈遇說。
生產消耗了宋意太多力氣,雖然鎮痛泵阻隔了痛覺,但她還是要用力,生產過程中她一度聽見助手醫生緊張地給張之翎報她的血壓值,她差點就要被推上手術台了。說不累是假的,不過是撐著一口氣不能昏過去罷了,但不知道為什麽,看沈遇犯犯傻聽她刷刷嘴皮子,宋意忽然就安心了不少,沈遇的懷抱比枕頭柔軟暖和,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閉上眼睛斷了片。
沈遇輕輕地把宋意的頭放回枕頭上,宋意睡著了,但各路紛繁複雜的關系仍沒有理順,她現在是宋意蓋章認證的女朋友,所以幫宋意處理煩心事是她義不容辭的責任。
沈遇輕手輕腳地開門,走廊上現在只剩下陳念一個人,陳念在打電話,不知道對面是誰,她表情看上去毫不凌厲,甚至堪稱溫柔。沈遇問宋意的父母現在何處,陳念給她指了個方向,沈遇順著走過去,走過長長的走廊再轉過一個拐角,猝不及防看到了宋先生和程女士的背影。
他們夫妻倆站在一面碩大而明亮的玻璃前,裡面都是躺在保溫箱裡早產兒,她和宋意的孩子出生太早體重過低,現在正躺在插滿儀器和管子的保溫箱裡受到密切關注。
沈遇停下腳步,宋銘和程雅並沒有聽見後面來人,沈遇也因此意外地聽到了這兩個家長間的對話。
“這孩子太小了。”宋銘說。
“跟小意當年一樣,都是不足月的孩子。”程雅悵然。
“她不會像小意那麽難的。”宋銘說。
沈遇注意到宋銘這裡的用詞是“難”,宋意先天發育不全,在她這個樣樣要求做到最好的父親眼裡不是缺點,而是橫亙在她人生中的艱難。
程雅搖了搖頭,“我當初以為至少這樣她就不用生孩子,長大了比別的Omega要少一遭罪,但現在看來,從小到大她什麽好處也沒有。”
“我們對不起她。”
“怪不得她現在不理我們。”
程雅抬手擦了擦眼睛,手帕上此前已經沾上了淚痕,宋銘攔住她的肩膀,兩個人沉默著等待眼眶裡酸楚散去。
“叔叔阿姨。”沈遇開口。
宋銘和程雅轉身,宋銘下意識往前一步擋住了眼角含淚的程雅,端著一張威嚴的臉注視沈遇,“你來這幹什麽,這麽著急看你孩子?”
“宋意睡著了。”
“我想和你們談談。”沈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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