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強闖幽獄重傷逃離,足見夜離雀已經脫離藥癮束縛,後又盜取大量滄溟教秘藥,若是全部吸納入體,夜離雀第一個要對付的只能是嬴官。養大的老虎崽突然脫離了控制,嬴官這個時候若還不清理門戶,今後便只有死路一條。
滄溟教連番被夜離雀重創,這個時候需要休生養息,可也不能讓夜離雀緩過這口氣來。所以,能挑動嬴官下場,東方離倒也樂見這兩人先殺個你死我活。
如果說東方離與夜離雀有什麽事能想一處,便只有這一句話了——看戲本就是一件快活的事。
只是,東方離想看夜離雀一命嗚呼,夜離雀想看東方離到底寫了什麽話本,現下唱的又是哪一出。
朝廷積弱多年,萬幸大胤於兩百多年前已是一統天下,四境並沒有什麽強敵環伺。這北疆的府兵不戰多年,戰力低下不說,調動起來也頗是拖遝。明明謝公子要的是三日之內,齊集北疆州府,可直到第三日,才收到附近數州府將的回書,每一句話都在說調動兵馬費時,請殿下稍待數日。
謝公子鮮少發火,可瞧見這些飛鴿回書,隻恨不得把鴿子也一同燉了!這下他慶幸自己不是皇兄,否則每日都要見識這種推脫搪塞之言,他不知自己能忍多久。
“可惡!”謝公子將信紙揉成了一團,砸在了書案之前,正好滾到了沈漪的雪色小靴前。
沈漪本是來問詢謝公子兵馬集結情況的,可才踏入左腳,便瞧見謝公子發了這樣的火,便知情況並不好。
“明日趕不到了?”
“嗯。”
謝公子讓自己冷靜下來,歉聲道:“方才失儀,還請沈姑娘莫怪。”
沈漪撿起地上的信紙,打開匆匆一看,臉色變得尤為鐵青。雖說早知朝廷並不可靠,可真見了這些搪塞之言,心頭還是涼了大半。
“讓我回天佛門一趟吧。”沈漪正色道,“多耽擱一日,便多一人甚至多很多人無辜喪命。”雖說其他三大世家也並非什麽好人,可江湖人解決江湖事是最快的。三大世家與朝廷聯手清理滄溟教妖人,此事若成,於三大世家而言是美名,於朝廷而言是威名,沈漪知道三大世家的人不會拒絕,尤其是等著大出風頭多年的薩珠。
“殿下!殿下!”太守喜滋滋地跑了進來,對著謝公子重重一拜,“大喜!大喜啊!”
謝公子愕然,“喜從何來?”
“失蹤的百姓們回來了!”太守真是高興壞了,這次也不必跟著大軍出去打什麽妖人了,小命可算是保住了。
謝公子以為自己聽錯了,“回來了?!”
太守猛點頭,“對!他們說遇上了一位紅衣女菩薩……哎!沈姑娘,你去哪裡啊!”他的話沒有說完,沈漪已大步走出驛館正堂,頭也不回地往驛館外走去。
謝公子按捺站起來的衝動,急道:“沈姑娘!你別一個人出去啊!來人!快跟著沈姑娘!”說完,他只能耐下性子,推動木輪車的輪子,艱難地往前走了幾步。
太守是個有眼力的,趕緊扶上了謝公子的推把,笑道:“下官推殿下出去瞧瞧。”
“好。”
沈漪走出驛館沒多久,便聽見州府大門處響起了一陣刺耳的炮仗聲。她循聲望去,瞧見哪裡圍了好一圈的百姓,有喜極而泣的,有抱著嗚咽不休的,有看著面目全非的閨女心疼咒罵的,也有沒等到親人失望掩面大哭的。
能從那麽一個鬼地方活著回來,他們那些人的遭遇豈是三言兩語可以講明白的?只怕這一輩子都會陷在那些陰暗可怖的回憶之中,夜夜睡不安穩吧。
尋常百姓肯定沒有這樣的本事,想來想去,只怕是夜離雀幫了手,所以沈漪可以斷定,他們口中的紅衣女菩薩就是那個妖女。
一個人只有一雙手,卻能救下這麽多人,也不知那妖女是不是又逞能了?本就舊傷未愈,倘若又受什麽新傷……一念及此,沈漪的心湖已亂,她想,若是瞧見那妖女身上又掛了彩,她定要狠狠“教訓”她一回!
可那紅衣女菩薩隻活在劫後余生的百姓口中,沈漪看了又看,人群裡並沒有那妖女的身影。
心急如焚。
沈漪生怕是自己離得遠,所以往人群裡擠了又擠,還是沒有瞧見那個妖女的身影。
“那紅衣女菩薩怎麽了?”沈漪焦聲問道。
百姓們你看我,我看看你,回答沈漪的只有搖頭。他們隻知那姑娘一直在殿後保護他們往南逃,後來逃著逃著,他們便再也沒有瞧見那姑娘的身影。
“搖頭是什麽意思?”沈漪隱覺不安。
其中一名姑娘答道:“我們也不知道啊,恩公突然就不見了。”
“在哪裡不見的?”沈漪再問。
“在……在出荒原的時候……”另一位姑娘補充道。
沈漪臉色蒼白如紙,她害怕自己的那個猜想——那妖女難道是拚死拖住滄溟教傾巢而出的妖人,所以才……才沒有離開荒原。
“安心,我一定活著回來!”
沈漪還記得臨行時,夜離雀對她的這句承諾。
“騙子!江湖第一大騙子!”沈漪眼圈微酸,視線很快便陷入了模糊。說好要回來的,她答應過她的!
正當這時,忽覺肩頭被小石子不痛不癢地打了一下。
沈漪回眸看向石子打來的方向,微微抬眼,只見那抹熟悉的紅裳坐在城門樓上,一手把玩著小石子,一手提著一壺酒,提壺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莞爾低首對上她的眸光,明知故問道:“嘖嘖?哪個騙子不長眼啊?膽敢欺負我家漪漪,簡直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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