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手機,估摸著這個點連晚應該在開車回來的路上,沒給她發消息,隻把桌上的東西收到一邊,準備回家。
直到聽見門上的風鈴清脆地晃動。她抬起眼,才看見推門進來的人。
夕陽底下,背著光站著,身姿活像一幅朝聖的油畫。走近了才看見她衣服褲子不知道為什麽又髒了,像從土裡滾過。好在那張臉依然清秀得很挺拔,周煙淺心情更好,又看見她剛剛從外頭進來,臉上、身上全都熱氣騰騰的,被店裡的涼氣一吹,露出了有些柔軟的松懈神情。
像一隻剛剛落了水,爬起來在岸邊甩頭的大金毛。
周煙淺的目光不自覺地被牢牢吸引,看著她走過來,又看著她流汗,汗珠順著下巴往脖子裡淌,才反應過來,把紙巾朝她推過去一點:“擦擦汗。”
連晚接了,卻依舊一瞬不眨地盯著她,好一會才慢慢地說:“你今天好漂亮。”
周煙淺嘴角牽動一下,想笑,又忍住了,從鼻子裡哼一聲:“某人裝模作樣,我不也得好好打扮打扮,不然怎麽滿足你少女純情的幻想。”
“沒有。”連晚認真地否認道。
又說:“你以前就很漂亮。”
暮色裡,她的眼睛很亮,像在說著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不管再怎麽克制,周煙淺發現自己還是會害羞。她抿了抿嘴,不多跟她糾纏,站起身就往外頭走:“嘴這麽甜,知道晚上有好吃的了?”
連晚跟過來,幫著她把卷簾門放下,衣服又多髒了一道。
“其實不用做太多的。”她一邊拉門一邊說,“我們只有兩個人。”
周煙淺安靜地看著她,沒說話。
夜色靜悄悄地籠罩了四周,爬山虎散發出被夕陽烤暖了的清香,像是被折斷的嫩芽滴出的粘液,在植物香氣濃烈的夏夜中顯得別樣清淡。
周煙淺走著,發現連晚伸出手,像是要牽著她,想了想卻又縮回去,貼著褲子沒動。
她伸出手,揪住她的一點衣角,揚了揚頭:“嗯?”
這個點,居民樓裡都在吃晚飯,許多扇窗戶都傳出碰撞的碗筷聲,周煙淺精致的眼妝在夜色裡看得不真切,可她皎白的臉和鎖骨朦朦朧朧,幾乎托成一片溫涼的雲,挨著連晚發燙的胳膊。
她隻湊過來,沒說什麽,連晚卻明白她的意思,小聲解釋道:“我手髒。剛才回來忘了洗了。”
女人挑了挑眉,應得意味深長:“哦。”
她隻說了這麽一個字,連晚就莫名其妙耳朵紅透。
她猶豫了好一會,才像是鼓足了勇氣,低聲說:“我待會再仔細洗。”
第32章 chapter 32
感應燈亮在身後,樓道裡靜悄悄的,周煙淺捏著鑰匙,幾下擰開了鎖。
昏黃的燈光下,她裸露的脖頸瓷白,微微俯身時,挽在腦後的頭髮很輕地一晃。
“你先去洗澡吧。”
隨著門開了半道,周煙淺按亮玄關的燈,彎腰從旁邊的鞋櫃裡把拖鞋拿到連晚腳邊,抬起頭說,“看你髒的。”
她的語氣裡帶著小小的嗔怪,跟她的目光和臉頰彎著同樣柔軟的弧度,幾乎要把連晚一路上所有羞澀的熱意都融化進她波光粼粼的眼底。
連晚安靜地低頭看著她。
周煙淺伏在她的膝蓋,她的體溫透過來,沒有料想中的冷清,卻也不像她那樣大汗淋漓,周煙淺分明地存在,像無數個在連晚生命中擦肩而過的人那樣存在。可在這一刻,連晚確切地意識到,她同她在一起,在這個晚上,如同一雙親密的家人,即將開始她們的晚餐。
連晚目光低垂,然後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周煙淺的臉。
是溫熱的。
她這樣想著,鼻梁滾落一滴汗珠,懸在鼻尖,將滴未滴,很青澀的模樣。
周煙淺不免莞爾,故意貼著她的手偏了偏臉,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嗯?”
連晚的指尖在她的下頷輕輕摩挲,看周煙淺順著她的力道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頓了頓,才低聲道:“…我這就去。”
今夜有風,窗欞輕輕地扣著窗扉。
周煙淺站起身,她們像什麽對話都沒有發生過。連晚被帶去她的房間,她從衣櫃裡取出睡衣遞給她。衣櫃裡還掛著她尋常穿的裙子,寬松的,緊身的,鏤空的,顏色也五彩斑斕,各式各樣的漂亮裙子懸成一排,周煙淺的手臂拂過這些柔軟的布料,從深處取出屬於連晚的一套。
“喏。”她正色道,“也不能老讓你穿我舊衣服。”
連晚抿著唇:“謝謝。”
周煙淺不接話,仍舊看著她。她們的頭頂是一盞上了些年頭的水晶吊燈,倒影隱隱約約地在她眼底晃著。
這個時候應該做些什麽?
連晚想了想,才小聲地說:“親一下。”
然後她低下頭,給了周煙淺一個很清淡的吻。
小狗的嘴唇熱乎乎的,周煙淺下意識閉上了眼睛,預想中的熱烈沒有如約而至,但還是讓她心動,收斂了爪牙的連晚小心翼翼地親著她,握著她的肩膀,她的那些青澀和熱烈都隱藏在她的唇齒間,就像那一滴懸掛在她鼻尖的汗珠,周煙淺靠在她懷裡,聞得到她身上家具廠木屑的塵土味。
連晚總是這樣的。周煙淺很快想起她們的第一次見面,連晚冷眼看著她,站得遠遠的,嘴唇抿成一條線,留給她一道白皙的側臉,炎熱的夏日,她卻冷硬得像一塊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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