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按滅了煙,悄悄往旁邊的垃圾桶一丟,才抱住伸過來的胳膊,“今天好早哦。”
她笑起來眼睛彎彎,讓冷硬的冬夜刹那間生動起來,讓連晚不由得湊近些,面對面才感覺到彼此身上的寒意,不著痕跡擋住風,才問:“怎麽不去屋裡?”
聽她的語氣不像剛才那麽沉了,周煙淺哼哼一聲,往她的方向靠,被一把攬住,是熟悉的、溫熱的懷抱:“在屋裡待一天了,剛出來,透透氣。”
兩人的目光纏著,周煙淺靠著她,摟緊了她的手臂。
路燈略微一閃,風刮到臉上,刺骨的疼。連晚攬著周煙淺往裡走,還是妥協般地脫下身上的外套披過去:“快穿上。”
頓了頓,又問:“今天怎麽樣?店裡還好嗎?”
可能是因為累,她的聲音輕下來,語氣別樣溫和,像肩膀上這件被不容置疑裹到自己身上的外套一樣暖融融的。
周煙淺眯起眼,牽住她的手,勾著手指晃晃,像平時一樣回答:“今天也很好呀。”
她牽著的人也照常,“嗯”了一聲:“好,那就好。”
兩個人一同走到店裡,連晚把人松開,周煙淺扶著桌子看她。看著她一路徑直走到廚房,把她犯懶晾在桌上的碗筷一個個收回來,整整齊齊碼好,再放進消毒碗櫃。
弄完也沒閑著,中午吃剩的菜還擺在桌上,垃圾也堆了半桶,她強迫症,馬不停蹄一路拎到外頭的垃圾桶去。
店裡沒什麽人,結完幾個買水買煙的,連晚還在裡邊忙活,白熾燈就顯得空落,周煙淺也收拾了一下,靠著桌子等她出來。
算算時間,到了平常她們一起關店回家的時候了,如果不想做飯,就在外頭吃一頓小炒,再一塊散著步回來。
女人悠閑地晃晃腳尖,盯著空氣中的某個點。
而連晚忙前忙後,從外頭扔垃圾回來,風大,一推開門周煙淺就被吹了個激靈,回過神來又看著她洗了手,把外頭的櫃子推進屋裡鎖好,才終於對著自己走過來。
周煙淺轉身關燈,眼前頃刻暗下來,她靠著桌子,張開手,如願以償地被抱了個滿懷。
低頭貼過來的臉涼涼的,周煙淺被冰了一下,還是要不由自主地蹭蹭:“回去了?”
意外的,她沒有立刻聽見回音。
懷裡的人悶悶的,反過來往她身上埋。
她揉了揉,耳朵好冰,“怎麽啦?”
而連晚收緊了手臂,外頭的寒意喧囂猶在,可店裡這個乍然暗下來的空間裡,卻連呼吸聲都格外清晰,貨架像一個個沉默的影子,注視著她們,仿佛被她所熟悉的、忙亂的碌碌眾生注視——只有懷裡溫熱的軀體是真實的,女人的嘴唇蹭著她的脖子,問她要不要回家。
方才一系列的忙碌似乎耗盡她今天僅剩的最後氣力,連晚的肩膀塌下來,終於得以棲息,胸腔裡跳動著的那顆在回程中一路漂泊著的心仿佛也一同落下,不需要再靠忙碌轉移恐慌。
“沒事。回家了。”她說著,又用力抱了抱,再側頭親親女人柔軟的側臉,聲音裡帶著許多依戀,“走吧。”
沒什麽?周煙淺盯著連晚看了半晌,輕哼一聲轉過了頭。
沒關系,不過是連鎖門都要牽手的黏糊鬼罷了。
這個念頭剛浮上來,她就被盤上來的圍巾圍了個嚴嚴實實。
“幹嘛呀你。”
“把衣服扣上。”
“我不冷。”
“你手很冰。”眼前的人皺著眉認真幫她扣上扣子,又湊過來牽她的手,“還說不冷。”
拉拉扯扯間,她已經被摟在懷裡走出好遠。
說實話,談戀愛之前,周煙淺沒想到連晚會變成這麽一個粘糊操心的性子,她還是不愛說話,總默默用視線追著你跑,但只要一抬手,立刻就衝上來圍著你轉。
周煙淺是喜歡的。她喜歡黏糊糊的親吻和擁抱,喜歡有人管著她。最初不習慣的反而是連晚,可後來也會回應她。日子一天又一天,她像一鍋被融化的糖漿,咕嘟咕嘟冒出小泡,出門要親親,睡覺要抱著,周煙淺平時吃飯穿衣,她在外頭閑下來也都要問,會在傍晚回家問今天怎麽樣,過得好嗎,一邊說一邊緊緊拉著她的手。戀愛關系裡的連晚比過去的所有日子裡的連晚都要柔軟,柔軟到周煙淺偶爾也會在夜裡盯著她熟睡的臉恍惚:她真的擁有這樣好的一個人的愛嗎?
又或者說,若是她因她才變得如此柔軟,那她該如何承載這份幸運?
這種恍惚的患得患失加劇了周煙淺內心的空落。可與此相對的,她的生活變得愈加豐盈。
好似一顆終於等來了雨露,漸漸飽滿的漿果。
那麽,周煙淺隻告誡自己要珍惜眼前。
三言兩語間,兩人已經走到樓道口。矮而窄的狹道,幾乎是幾個轉身就到了家門口。
連晚一進門就把周煙淺抱緊了,吻急切地略過女人的脖頸,周煙淺的嘴唇感受到她臉頰的溫軟,然後又頓住不動。
室內昏暗,夜幕將垂,連晚低頭看著她,眼睛裡顯出多情的水光來。她好像要哭了。周煙淺想,像攤開肚皮耍賴的小狗,她這樣想著,想笑,想摸摸這雙令人又愛又憐的眼睛。連晚垂下頭來,她濕漉漉的睫毛湊上來,她珍惜地吻她,傾注了力氣,像要把靈魂交付。
周煙淺在這樣的吻裡想起和連晚的第一次見面,當時她的眼神警惕又抗拒,側臉是冷硬的一條弧線。這些與她年輕的臉截然相反的特質,似乎是條件反射般地被她用以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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