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先前的一聲輕喚沒能把裴蘇葉喚醒,葉菀佳又喚了一聲。
這次,裴蘇葉終於回神,周身一震,松開懷裡的人。
只是,僵硬的手臂在松開時,仍透著一股強烈的麻木。
創傷後壓力心理障礙症,也是平常說的,PTSD。
那一刻,裴蘇葉是脆弱的,緊繃的身體像極了撐到極致的氣球,飛過一粒沙,都能讓其爆裂。
葉菀佳看在眼裡,心髒被扎進一把利刃,將最柔軟的肉割成一片一片,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蹲著的腿改變方向,轉為半跪。她嘗試著抬手,握住裴蘇葉的手腕,重新環上自己的腰,繞著交疊在背後。上半身小心翼翼地靠近,從她的腋下環到後背,漸漸加深這個擁抱。
“是煙花。”
她說。
裴蘇葉沒有反應,只是遲鈍地深陷在方才的恐懼中,周身冰涼,許久許久,葉菀佳的話才傳進她的腦中。
“嗯?”
僵硬的聲帶發出木訥的聲音,死水一般的眼睛動了一動,重新聚焦,在茫白的視野中看清眼前的街道。
“是煙花哦。”
葉菀佳輕柔地重複一遍,語速慢極了,寬容且耐心地安慰著,正如從前害怕時,裴蘇葉也是這樣柔情地寬慰她一樣。
“不是槍聲,是煙花在天上綻放的聲音。今天我生日,是他們想用他們的方式,幫我慶生。這是值得開心的事情,沒什麽可怕的。”
生日遇上槍擊案,一般人早已心情大壞,懷疑自己是否出門忘了看黃歷。而葉菀佳的可貴之處,便是縱然身處泥潭,眼中仍然裝著滿天繁星。她像一隻深林裡亮起的螢火蟲,光芒微弱,卻足以給黑夜帶去亮光。
柔軟的話語仿佛羽毛,絲絲縷縷的光線拂上裴蘇葉的長發,籠罩一層旖旎的春暉。
須臾間,冰川消融,血液重新流回全身。
頭枕在肩窩,凝眸,目光落上卷曲的發絲,心中柔軟,感慨萬千。
這個從前涉世不深情緒不穩定的小姑娘,如今修煉成出強大的內核,縱然遇到意外,也能從容應對。甚至,用最輕柔的方式安慰著她。
“小葉子,我愛你。”
那天的最後,兩人去唐人街采購一通,買了一大罐辣醬和中式零食,心滿意足地回家。
而生日禮物,則是薄薄的一張卡片。
“這是台灣一家出版社的編輯,可以談談,把你的小說出版。”
裴蘇葉將名片遞給她。
“小說?”
葉菀佳震驚,她寫小說的事情,一直沒告訴裴蘇葉。連魏瀟瀟都不知道她的筆名,只是知道她每個月靠著寫小說,能讓自己的生活過得稍微好一點。
“我什麽小說?”
三次元掉馬,第一反應——裝傻。
裴蘇葉本要去廚房做飯,聞言,腳步一頓,轉過頭來,唇邊似笑非笑,問:
“你在晉江寫的那本。”
葉菀佳虎軀一震,咽了口唾沫:“哪本?”
還不坦白,於是,裴蘇葉眯了一下眼睛,走進,煞有介事地抬了下眉毛,說:
“《裴小姐與葉小姐》,不是你寫的?”
轟——
一陣驚雷劈中天靈蓋,葉菀佳僵在原地,仿佛中了一招隔山打牛,而她就是那頭蠢呼呼的傻牛。
裝不過去了,坦白:
“你怎麽知道我寫小說的?”
裴蘇葉輕笑:“你成天對著電腦敲字,我一走近就切換屏幕,想不知道很難。”
“那我也可能在乾其他事情啊,比如當鍵盤俠,在網上跟別人吵架。”
“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你是不會做的。”
葉菀佳落敗,不甘心地努了下嘴,抬頭又問:“那你怎麽知道我在寫那本的?連瀟瀟都不知道。”
這是最不能理解的,她怎麽也想不到,小說裡的主角原型,會在現實生活中跟她聊起這本小說。
“偶然。”
裴蘇葉的答案卻十分簡單,卻又那麽真實:
“有時候累了,我會找點小說看。那天,在榜單上看到一本叫《裴小姐與葉小姐》的,覺得很巧,剛好跟我們同一個姓,就點開看了。”
眸光一動,發現葉菀佳的眼神閃避,於是往前一步,湊到她的耳旁,話語低沉:
“然後,我就看到,有人把我們相遇,相知,到相愛的過程都寫得那麽詳細。還分了上下兩部,第二部,兩個人都去了美國,都在戴維斯的動醫實驗室,你說,會不會太巧了?”
“哎呀你!”
葉菀佳惱羞成怒地後退一步,拉開身位後,飛快捂住這張可惡的唇,“別說了你,不許說!”
掉馬來得猝不及防,更讓人抓狂的,是當事人就這麽平鋪直敘地講述識破馬甲的經過。
然而,葉菀佳很快就發現,隻捂嘴是控制不住這人的。
那雙沉靜的眸子直勾勾凝視著她,眸中波光流轉,流光溢彩,滿是情緒和驕傲。
不用猜,這人肯定在想,【小葉子原來還會寫小說】【原來我們發生的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這麽清楚】【小葉子的文筆還挺好,文字記錄比照片記錄浪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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