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謝微拿著傷藥站在原地有些躊躇,洛寧問道:“怎麽了?”
“姑娘傷勢要緊,久不處理怕是要發炎化膿,”謝微凝眉垂目,“在下想代為處理,又怕姑娘害羞。”
洛寧喜怒哀樂學了全,唯獨羞素雲說這是不必要學的。
無論是喜歡還是厭惡,一旦沾了羞字便會難以表達,所以羞是最要不得的東西。
洛寧坦然解開衣衫,露出細致白皙的脊背上一道可怖劍傷:“你我同為女子,這有什麽。”
謝微楞了楞,出塵脫俗的眉眼間似有笑意:“姑娘說得是,是我多慮。”
藥粉抖到劍口處,洛寧一顫。
起先洛寧擔心自己演得不好,故而傷雖是假傷,疼卻是真疼。
“痛嗎。”謝微的手一頓。
洛寧慘白著臉道:“還好,不是很疼,我習慣了。”
一句話說得謝微的惻隱之心又狠狠動了動。
她雖天煞孤星但己身無病無痛。
面前這位美貌的姑娘和她一般大的年紀,衣著這樣富貴,卻一身傷病乃至孤身一人倒在她家門前。
洛姑娘又經歷過什麽。
“你就在這裡歇歇,我去給你找大夫。”謝微給洛寧上完傷藥,還不忘給她掖掖被角。
謝微從匣子裡拿了錢,一吊銅錢已所剩無幾,這些都是她去鎮上賣畫或是給人寫信賺的。
本來余錢勉強夠她這一月的開支,現在怕只夠請大夫還不夠抓藥的。
倒還有些謝微母親留給謝微的遺物,謝微雖從未見過她,卻也不輕易典當,不過要緊關頭,當是人命要緊。
謝微拿出了一對銀耳墜揣進懷裡,從鍋裡舀出一碗稀粥給洛寧便匆匆往鎮上去了。
粥裡清得能數清裡面到底有幾顆米,洛寧皺了皺眉。
剛才還奄奄一息的人,放下碗便生龍活虎地傳音給了碧落和素雲。
“我現在有一樣十分要緊的事。”洛寧語氣沉重,兩人還以為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主上請說。”
“你們,可會賺錢?”
“.......”
以前在上界她們過的是飲風餐露的神仙日子,哪裡能體會下界吃飯要錢穿衣要錢,做什麽都要錢的困難。
洛寧雖可變幻出金山銀山,然則她既然下界隨謝微,不到萬不得已她還是更願將自己當個凡人。
三人中只有素雲還勉強有點錢財的概念:“主上放心,此事包在我和阿落”
素雲轉頭看正抽出靈鞭打算佔山為王殺燒搶掠的碧落倒吸了一口涼氣,“此事便包在我身上。”
“此事要緊,不可怠慢,”傳音一陣慌亂,洛寧躺在床上繼續奄奄一息,“不說了,小美人回來了。”
謝微走得急,額上出了薄汗,細瓷胎上的露一般。
洛寧的狀態,實在讓謝微不得不急,怕再晚那麽一刻兩刻,等她到家就只有收屍的份了。
大夫也被謝微的描述唬住,跟著急急忙忙趕來見病人確實是致命之傷:
“請姑娘伸手,我且替姑娘號一號脈。”
洛寧把手伸了出去,大夫號了半晌,神色越來越複雜,眉眼也壓得越來越低。
見狀,謝微心裡涼了半截:“大夫,有話您就直說罷。”
大夫擺手,他決定再給他的畢生所學一次機會。
半晌後,大夫臉色比洛寧還白:“我看姑娘這脈象,倒比尋常人的脈像更康健幾分。”
謝微蹙眉,這大夫莫非是個庸醫:“這怎麽可能呢,大夫不如再細看看?”
就連她個外行也知洛寧體虛病重,何況背上還有那大一個傷口,多的不說氣血不足是一定的,怎麽還說洛寧比常人更康健。
大夫也納悶,在方圓百裡他的醫術都是數一數二的,怎麽會有這樣外觀似只差一口氣就要蹬腳去見閻王爺,號脈卻正常的病人呢。
大夫道:“我醫術不精,您另請高明吧。”
謝微急道:“可先要服什麽藥穩一穩。”
大夫背上了藥箱,死馬當活馬醫道:“服藥?且叫她多吃幾碗飯試試吧。”
謝微看了看洛寧,洛寧立馬哼哼兩聲。
謝微不知為何,竟莫名有一絲心疼:“別怕,我再去給你請大夫。”
洛寧拉住謝微欲走的手,搖了搖:“我這病真是如此,尋常大夫看不出來,我卻清楚。”
謝微觸到洛寧的視線,好奇道:“什麽病?”
“心疾。”洛寧指了指心口,她本想說相思病,又怕謝微覺得她輕浮。
原來如此,謝微頷首:“那你背上的傷?”
“被山賊流寇所傷,幸而逃出,一路不敢停歇這才失態倒在了謝姑娘家門前。”洛寧無奈道。
謝微想到什麽,歎了口氣:“如今這世道是一日不如一日。”
“朝廷昏庸無能,百姓不得已落草為寇,繼而苦更苦,弱更弱,這般下去怎生了得。”
謝微拂袖,寒星似的眼中有著點點怒意。
正是洛寧所熟悉的眼神。
洛寧神色極是溫柔,笑道:“謝姑娘有大報復,何不一展宏圖,我篤信謝姑娘不是池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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