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寧還是習慣將自己和神女區分開來。
無論她接不接受,那些情緒和記憶已經存在於了她的腦海中,自然得像喝水一樣。
神過於強大,當生殺予奪便成彈指之間的事,凌駕法度,凌駕於權勢,就連世間之道也依祂而生。
縱有滔天之恩,世人對神女是恩還是懼還是兩說。
一旦人們決定反抗時,也便無所謂祂到底是神還是魔了。
神若複生,道將不存,屆時碌碌世人又該去尋求誰的庇護。
洛寧歎了歎。
“誰這麽缺德,這苜蓿草我特意蓄了拿來喂牲口的。”
洛寧想著事,手裡也不停,一條小棍子使得跟劍一般,掃倒了一大片青蔥茂盛的苜蓿草。
躲閃不及,洛寧和手裡的小棍子被三娘抓了個人贓並獲。
三娘和她相好約完會,相好正送她回來。
這農家姑娘臉紅紅的,像裹了蜜的紅果,她心情很好,故而也不欲和洛寧多計較。
看見洛寧唇上的榴花紅,三娘捂著嘴笑,隨後困惑道:“你怎麽能在這。”
洛寧啊了一聲表示疑惑,她不能在這兒嗎。
狗聽了都要搖搖頭,三娘對洛寧的不上道很是失望。
謝娘子如此傾城佳人在懷,洛寧不紅燭夜短,再當回新娘,反而在這兒欺負她可憐的苜蓿草。
“她是不是不行。”三娘和相好議論道。
洛寧幽幽道:“我聽得見。”
第幾次了,都說了女人不能說不行!
三娘和她對象目光如炬,洛寧仿佛被架在了火上烤,每說一句她不行就是往烤架下多丟的一根柴。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洛寧不想變成烤串,於是再次腳底一抹油先溜為敬。
不過她再跑又能跑去哪呢,最後還是要回到那個小樓,隔著窗,看見謝微模糊的身影,洛寧猜她約是在鋪床。
在清江鎮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時謝微都能把她捉回來,她的師妹她最了解不過。
洛寧逃避著,像是逃避所謂的天命,所謂冥冥之中的注定。
若無至親何來至疏。
洛寧委屈蹲下,抱住了自己的雙膝,她也不想的啊,可她就是不行嘛。
沒想到謝微在這時支開了窗,又白又圓的月亮像張餅一樣,掛在窗勾上,仿佛近在咫尺。
洛寧借了十六少女的殼,正是竄個子的時候,清江時尚還比謝微矮上一些,到如今高挑挺拔身姿已和謝微差之不多。
現在孤零零地蹲在樓下,看上去從頭委屈到了腳。
“你這是在,”謝微歪頭,“如廁?”
洛寧語塞,半晌才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我在思考人生。”
說話時洛寧仰頭看謝微,漠漠黑夜裡只有謝微身旁才有一點光。
不知是不是錯覺,洛寧遠遠望去,謝微那清冷的眼中竟帶上了一絲包容孩子似的笑意。
便是黑夜也像生出了皓皓光彩。
謝微道:“思考夠了便回來吧,明日還有事要做。”
她沒提剛才那一吻的事。
洛寧松了口氣,謝微都這麽說了,她再裝模作樣就顯得很矯情。
“你先睡,我就上來。”洛寧大聲道。
直到兩人躺在一張床上時,洛寧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有話想說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臨到頭洛寧才輕輕說了一聲晚安。
又過了一會兒,謝微才道嗯了一聲:“你也是。”
洛寧側身睡去,事情都已經如她所願當做無事發生了,可她心裡為什麽又有點失落,洛寧罵自己豈一個賤字了得。
一夜潦草睡去噩夢不斷,第二天的洛寧是被嘈雜的人聲吵醒的。
洛寧眼睛還發著澀:“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謝微搖頭,門外三娘咚咚敲了兩聲門,得了允準後立馬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
“人我都喊來了,你們選個地,今天就開始給你們搭個屋子出來。”
以前是別人客套幾句,你當了真,現在是人家當真,你卻以為人家只是客套。
這反轉打得兩人措手不及,謝微看洛寧,洛寧看三娘,最後洛寧清清嗓子道:
“這......這也太麻煩大家了,要不然我看屋子就不必建了吧?”
三娘嗔怪地看了一眼洛寧:
“洛娘子,不是我說你,你要在我家住我自然舉雙手歡迎,可你也得為你兩個孩子考慮考慮吧?”
洛寧剛起,還在發懵:“孩子......?我哪來的”
謝微咳了一聲,洛寧生硬地變了調:“噢對,我那倆孩子在哪呢?”
三娘指著樓下,兩人都在樓下站著,寧水懷裡抱了不知誰家的小孩,正搖著撥浪鼓逗她。
虞南星正看人下棋,但礙於此時自己是個啞巴,不然急得她恨不得上手:你直接將他啊。
洛寧一笑,連著昨夜噩夢所帶來的陰影也被驅散了幾分似的。
“即使你們日後要走,可世事無常,誰又說得清楚,人說有家就有了根,以後什麽境況你們在這裡總還有個歸處。”
三娘笑,笑容乾淨純粹,看來當初設下結界的人的確把她們保護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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