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任嬌一臉無事發生的樣子,季清時心裡的疑惑卻沒有降低, 她不動聲色換鞋進屋,接過果汁喝著, 一句話都沒說,但壓不住心底怪異的感覺。
她還在思考任嬌身上不對勁的地方是什麽, 剛才在車裡自己到底無意間說了什麽話才讓她差不多算是丟下自己落荒而逃?
可思來想去她也不知道,她明明什麽都沒說,只是勸她放下戒備去抓住機會,告訴她不要說自己是麻煩這樣貶低自己……
只有這些了……
季清時最後也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自己可能語氣太過分了。
輕輕歎了口氣,季清時手裡捏著玻璃杯,抬眼看著任嬌,低聲說:“剛在車裡……我語氣不太好,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當時就是有點兒著急。”
任嬌的表情無懈可擊,沒有再露出在車裡時那種慌亂,聽了季清時的話也只是笑:“姐姐不用跟我道歉,多大點兒事啊。”
季清時觀察著她的表情,沒看出什麽破綻。明明是很正常的樣子,但她心裡卻覺得不正常。在車庫裡任嬌頭也不回逃跑的背影給了她太深的印象,她篤定自己心裡的不對勁並不是錯覺。
任嬌那時候就是把自己留在了車庫,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獨自一人先回了家,而且,像極了在逃跑。
她為什麽想要逃呢?季清時暫時想不明白。
兩人都沒有再提車庫裡的事,任嬌只是對季清時說:“我會聽姐姐的,也像連總說得那樣好好考慮要不要演這個角色。”
她說了這樣一句話,算是讓車庫的事徹底過去。季清時看出她不想再多說這件事的意圖,有些話也只能咽下去。
這之後又過了幾天,任嬌一直窩在家裡寫歌,別說好好考慮去演戲的事了,就連之前答應季清時一起慢跑她都開始耍賴。
季清時連續三天叫她出去慢跑都被她找各種理由拒絕,知道自己再怎麽說也沒用,她就是鐵了心要鴿了自己,季清時便不再叫她。
任嬌把自己關在屋裡創作,像是整個人縮進了殼子裡,密不透風,也拒絕往外邁步。她仿佛回到了認識季清時之前,回到了還在天頂娛樂忍辱負重搜集證據的日子,那時候她就是這樣的,如果沒有工作獨自呆著的時候,她就窩在臥室裡彈琴寫歌。
她的改變太突然,只因為從季清時的眼神中察覺出了一絲情意,讓她不敢去面對,更不敢接受。季清時在她心裡太過耀眼,是她無論如何都匹配不上的存在。
身為明星、偶像,擁有千萬級的粉絲,火遍全網,但這些加在一起都不足以抵消任嬌內心深處藏著的自卑。
她眼中的自己,看似耀眼,實則深陷淤泥,更是為了取證放任自己在泥沼中爬行,身處黑暗與惡魔周旋。換公司之後網上的輿論風向被新團隊的公關壓製住,但她永遠記得自己身上被潑過多少髒水。
那麽肮髒,滿身都是汙泥,連母親都被她連累成這個樣子,她怎麽配去接受那麽乾淨耀眼的季清時?
特警小姐從頭髮絲到腳底板都是乾淨的,她不配。
任嬌太聰明,看得懂季清時的眼神,品得出特警小姐還沒表達的情意。她為此產生過一瞬間的狂喜,但更多的便是洶湧而至的自卑。
她此刻的轉變在季清時眼中太突然,但其實她從未真正從過去走出來過。盛頂哲入獄後不久,季清時就出現了,仇人惡有惡報的下場和那抹光驟然出現的驚豔,短暫點亮任嬌的人生,將她從堅硬的殼裡拽出來。
可她其實從來都沒有真正走出來過。
現在回想起來,阮立軒不愧和她是同類人,他懂她,才會在她去探視時說那些話。說什麽讓她忘記過去向前看,可過去如何能真正忘記?她母親還在療養院躺著,被她身上的淤泥中傷牽連,和她扯上關系才不是什麽好事。
被內心負面的情緒不斷侵蝕,洶湧澎湃無處排解,任嬌用極快的速度寫了一首歌出來,旋律是壓抑的悲涼,又夾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歡喜。
她無法忘記季清時那個眼神,只是那一個眼神就讓她清楚,自己的愛意也並非一廂情願。她只有那個眼神就足夠了,可以成為支撐她的力量。
就到這裡吧,不要再過多靠近了。
任嬌把自己關起來,一遍遍給自己重新劃下牢籠。
連續四天,任嬌幾乎沒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過,除了吃飯喝水這樣必要的事,她就獨自呆著。
季清時心裡越來越慌,她知道這種情況很不對,可又無從下手。她想不到任嬌會這樣的原因,只能猜測跟那天連娜提起要拍戲有關,任嬌心情這麽不好,她想應該做些什麽哄她開心。
就在季清時著急上火的時候,第五天的時候任嬌終於開始邁出房間。
她看上去與之前沒有任何不同,面對季清時的時候依然笑語嫣然,她說自己用幾天時間寫了首歌,還挺滿意的。
季清時從她的表情裡看不出任何不對勁,一直提著的心稍稍放下一點兒,但還是隱隱覺得不安。這種不安的來源她說不出來,明明任嬌沒有任何不對勁的表現,可落在季清時眼中就是會產生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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