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回見。”她擺擺手,拿著桃子大搖大擺地走了。
徐夢嫻垂下眼,凝視著手中的桃子,尚未想明白那位大小姐的用意,卻聽得一道溫潤的嗓音。
“抱歉,我家阿姐為人豪爽,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徐夢嫻抬頭,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少年,月白長衫,溫文爾雅,正恭敬地衝自己作揖,態度十分誠懇。
“沒事的,楚公子客氣了,我今日只是過來透透氣的。”
她原本想把手中的桃子遞過去,可摩挲了下上面的毛,她又改主意了。
“多謝。”
楚歸舟又作一揖,然後才去找他那個不省心的阿姐。
那個桃子,徐夢嫻最終隻吃了一口,倒不是因為不好吃,而是她的侍女說,不能吃來路不明的東西。
這個侍女是徐父選的,這自然是徐父的意思,於是徐夢嫻丟掉了那個桃子。
於是,對於那個桃子,她隻記得有點酸甜。
楚嵐夕說到做到,果真在幾日後送了她一個用布罩著的籠子,掀開黑布,裡頭是隻小兔子。
她並非私下送的,而是直接派人送到了徐家。
所以這件事,徐父也知道了,於是她尚未想明白自己是否因小兔子而歡喜時,那隻兔子就死了。
徐父隻說了兩點理由。
一是不可玩物喪志,二是要有防人之心。
她無論哪點都不能反駁。
於是她失去了那隻小兔子。
——
望燈節人山人海,徐夢嫻戴著面具,在人海中艱難走著,心裡有些後悔出門了。
這樣縱情歡樂的日子,對於徐家兒女來說,果真是不適合的。
她在心底歎息一聲,打算去河邊放一個河燈就回家。挑挑揀揀,她最終選定了一盞牡丹花圖案的。
正欲提筆寫一句祝願的話,卻忽而聽得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她偏頭看去,是位戴著惡鬼面具的紅衣女子。
隻一眼,她就認出了她是誰。
徐夢嫻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認出來的,她不動聲色地往邊上躲了躲,余光卻忍住朝著楚嵐夕的那邊看去。
楚嵐夕在隔壁的攤子上挑河燈,身後跟著位青衫公子,雖然戴著面具,可能這麽認真的跟在楚嵐夕後面的,十有八九就是楚歸舟了。
楚嵐夕不知說了什麽,那位公子唇角一翹,眼裡映著流光,明亮非凡。
徐夢嫻不再看了,原本想隨便寫一句“願徐家昌盛”的,竟是筆鋒一轉,成了“惟願有她三分自由”。
她怔怔地看著,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面對。
可寫都寫了,她又懶得塗去,左右沒有署名,又不知道是她。
她拿了河燈,尋個人少的地方,就那麽放了下去。河燈在水裡飄飄蕩蕩,慢慢與別的融在一起,再也分辨不出。
她的願望也不過是芸芸眾生中,毫不起眼的一個。
徐夢嫻歎口氣,回身往家走,路過長橋時,卻不知怎麽的,往橋上瞥了一眼。
流光溢彩之間,那位紅衣女子牽著一個玄衣公子的手,正指著遠處的河燈,笑意盈盈地說著什麽。
她突然側目看向公子,明明亮亮的一雙眼,盛滿了歡喜。
她身邊的人,看其身形,該是九皇子吧?
徐夢嫻聽說楚嵐夕最近和九皇子走得近,可看眼下的陣勢,分明就是少女芳心已動。
她看了幾眼,收回了目光,朝著家走去,回房後,有下人來問她想吃什麽,她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桃子。”
下人一怔,有些為難道:“小姐,現在不是吃桃子的季節。”
原來距離少女遞給她那個桃子,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嗎?
——
徐夢嫻瞧著桌上的一碟糕點,垂下眼,淡聲道:“下回,張婕妤她們要給她送東西,提前攔下來換掉。”
“是。”
侍女應了聲,卻又忍不住問道:“娘娘,您這是在做什麽啊?她獨佔了陛下的恩寵,惹旁人嫉妒是正常的,您身為皇后娘娘,不出手懲戒也就罷了,怎麽還攔著別人?”
徐夢嫻看向那碟糕點,是桃花糕,粉白色的,散發著一股甜膩的味道,遠不如桃子的清香。
她已經暗中幫她好幾次了。
楚嵐夕被養得很傻,什麽都不懂,祁朔雖然寵她,卻依舊有顧忌不到的地方——也許他知道,故意默許的。
總之,是她在幫她。
可為什麽呢?
徐夢嫻並不知曉原由,她只是擺了下手,示意侍女將這碟桃花糕倒掉,然而侍女剛端起來,一個明媚的女子就進來了。
“見過皇后娘娘。”她飛快地行了禮,然後伸手要摸向那碟桃花糕,徐夢嫻趕緊攔下了。
“怎麽了?”
徐夢嫻面不改色道:“被蟲子爬過了,髒了。”
“哦。”楚嵐夕不疑有他,把手縮了回來。
她興致勃勃地道:“先前,張婕妤送了我一碟桃花糕,和你的小廚房做的味道特別像!我便和她打了招呼,讓她也給你送一碟。你到時候仔細嘗嘗,看看是不是很像?”
徐夢嫻凝視著她臉上的笑意,心裡暗想:她莫不是個傻子?
可對上那雙明亮的眼睛,她又只是微不可聞的一聲歎息:“本宮會仔細嘗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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