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不願下手,卻也想不到助她脫困之計。白骨一散,她的魂魄便也散了,她不能把白骨打回原形,也不能讓她趁亂遁走。
小白卻說:“他說得也對。只剩這副白骨,這樣的日子也過了太久……倒不如散了,興許還能再入輪回。”
“可是如此世道,入輪回又如何?你還能改朝換代不成?”悟空惱怒地抓著自己的頭髮,“這塊地界盡是愚民,你轉生時,要麽往北走,尋一處女兒國;要麽就生成猴兒,尋個母猴子群吧。”
白骨精微微一笑,道了聲好,隨即轉過身,全力向觀音撲去。
觀音伸出一掌,便將她一身白骨打散了架。然而,她沒有倒下。
枯白的骨頭相互摩擦著,竟從縫隙中生出許多白色的筋肉。那些筋肉蠕動著,將一塊塊骨頭重新擺成一具完美的骨架,又在骨架上繼續增多,變成一條條肌肉,層層疊疊地包裹住枯骨。
凝神細看,那不是筋肉,而是蛆蟲。千千萬萬條活蛆包裹著她的骨頭,讓她重新站了起來。
觀音在看清了白骨上的東西之後面色大變,登時急急後退。他一雙眼睛卻卻罩在悟空身上,口中念起咒來,切切催她出手。
疼痛在悟空腦海之中蔓延開來。那不是金箍勒住額頭的痛,而是靈魂上的痛,鑽心蝕骨的痛。
半是失智,半是妥協,悟空終於拿起了棒子。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才是小白的劫數。
千鈞之力砸在頭頂,骨架登時委頓,白骨四散。頭骨在巨大的衝擊下碎裂開來,其中最硬的一塊骨頭向悟空飛來。
那塊骨頭本藏在眼睛後面,呈現蝴蝶的形狀。它飛濺到悟空的手心裡,割破了她的皮肉。左手連心,手心連著心臟,撞得她生疼。
悟空攥緊了左手,癱倒在地。
從此,她再也不曾放開它。
作者有話要說:
啊,不要打我,不要打我……這一段屬於一開始就想好的劇情之一(頂鍋蓋跑)
第16章 真、假、空
從山裡出來,悟空便發了燒。她燒得神志不清,癱在榻上,全身都似麵團揉成的一般。唯獨那隻左手仍舊緊緊地攥著,怎麽也松不開。
兩位師妹輪流在她床邊照料,入夜,師婦親自來她枕邊守夜。濕透的帕子放上她額頭,半柱香過後便烤幹了。
“悟空,為師知你心裡苦痛,只是,盼著你能堅持……你答應過的,要一直走下去,要送我到大雷音寺。”
第二天一早,她卻不見了。師婦還趴在床邊打盹兒,然而那張床上空空如也,連一根猴毛也找不到。
不等唐僧出門找人,房門就被一腳洞開,有人跑了進來,衝到床邊叫道:“師婦,師婦!我們還不啟程嗎?”
唐僧抬眼,渾身金毛的猴兒身穿虎皮圍裙,背系火紅披風,肩上扛著金箍大鐵棍,金黃額發高高地豎在頭頂。一雙眸子神氣活現,隱約泛出淡紫的色澤。
八戒和老沙交換一個眼神,都覺得這大師姊有些古怪。然而她們情知師姊乍逢大變、心傷難平,俱不敢言。
四人一馬重新上路,仍是大師姊領路。只見一隻六尺來高的金毛猴子大搖大擺地在前面開路,額前毛發衝天而起,肩上長棍金光閃閃,背後披風獵獵作響,好不威風!
她淨往人多的地方鑽,專從市井裡穿行。一根鐵棍足足七尺來長,攪得整個街市一片兵荒馬亂,嚇得整個城鎮家家戶戶大門緊閉。
好不容易出了城,她又要走官道,衝著來來往往的車馬耍大棍。
嚇得行人四處奔逃,車滾馬嘶聲、小兒啼哭聲不絕於耳。
唯有猴子本人心情很好,走著走著,還哼起了小曲兒,將她那根金光閃閃的大鐵棍放到手心裡掂來掂去。
行至山林時,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頭兒湊上來問路,未等唐僧答話,便有一道勁風襲來,金色棍頭正中老頭兒前額。
老朽的身子輕飄飄地軟倒在地,猴子冷哼一聲:“哪個好人家的來尋我等問路?這老兒定是包藏禍心!”
接著,油滑的賣貨郎,木訥的砍柴漢,嘮叨的老道士,吵鬧的小弟弟,小弟弟的父兄……但凡湊到她跟前的,全成了棒下鬼。
在她揮棒砸向第二十七個“包藏禍心”之人時,師婦終於伸出一隻手來:“悟空,不可……”一語未盡,卻叫猴子嚇住了口。
猴子猛地回頭,齜著一口尖牙,橫眉立目。淡紫色的眼眸中,閃著冷冷的光。
師徒幾人盡皆噤聲。唐僧垂下眼眸,輕聲誦起經文,不去看那伴隨血光飛舞的棒子。
然而還是躲不過。
“師婦,沒辦法了……”猴子扛著棒子,立在唐僧面前。她的嘴角嘴角斜斜地勾起,緩緩道:“看來只有殺了你,才能逼他們現身。”
話音剛落,勁風驟起,七尺來長的鐵棍已然向著唐僧頭頂砸來。
唐僧闔眼誦禱,卻遲遲沒有等來那一道鈍痛。她睜開眼,看到猴子僵在身前,緊緊握著棍子的雙手不住顫抖。
猴子惡狠狠地瞪著唐僧泛著金光的溫潤眼眸,漸漸地,一雙紫眸裡泛起了血色。
二人僵持良久,終於聽見一聲莊嚴的怒罵:“大膽妖猴!竟欲欺師滅祖!”
浮雲之上金光耀目,映襯著一尊白玉般的神仙。
“觀音,你可算是來了!”猴子一躍而起,“可叫老猻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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