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後她一眼就看到床上被掀開的被褥。

　　原本應該躺著一人的床榻中央空空如也，乾淨平整的床單像是從未有人躺過，只有遠處陽台上的玻璃門大開著，夜晚的涼風徐徐吹入，卷起門邊的窗簾。

　　鶴懷婷的出現仿佛只是一場幻覺。

　　容羽卻還記得剛才沒問到答案的問題，失落的躺回被窩裡。床上的被褥還帶著未散的熱度和鶴懷婷身上的藥味酒精味，容羽用臉蹭了蹭枕頭，抱緊了懷中的被子，像是保住了剛才躺在這裡的另一個人。

　　而在她房間的正上方。

　　回到自己的房間的鶴懷婷，站在浴室裡面無表情看著鏡中的自己，抬手脫掉了身上套著的容羽的棕色毛衣。

　　內裡的吊帶根本擋不住渾身的傷疤，像被藤條抽出來的根根紅痕已經開始發紫，左臂上佔據整個胳膊的燙傷已經被完全包扎完畢，完全看不到之前的猙獰的血泡和濃水。鶴懷婷解開剛被容羽包扎好的左臂上的繃帶，粘連著血跡的繃帶全都被她扯下。鶴懷婷閉上眼睛，低聲開口：“兌換修複液。”

　　耳邊登時傳來一陣冰冷僵硬的女性電子音：

　　【玩家鶴懷婷兌換修複液成功，扣除金幣1008元，金幣余額16874201元。】

　　等她再次睜開眼，面前的梳妝台前已經多出了一瓶手指長的金色藥瓶。鶴懷婷面色寡淡地擰開瓶蓋，徒手蘸了點瓶子裡的綠色藥劑，反手塗抹到青紫的紅痕上，原本在白皙肌膚上格外刺目的紅色鞭痕，幾乎在片刻間消失無蹤，甚至連青紫都完全不見。

　　全身的紅痕都解決完畢，鶴懷婷垂眸看著最為慘烈，在副本中被其他玩家潑上硫酸的左臂，正要也塗上修複液，腦中再次開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容羽剛才的話。

　　【你為什麽不動手呢？鶴懷婷。】

　　【你......喜歡我嗎？】

　　唇間和眼簾間似乎再次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鶴懷婷拿著藥瓶的手忍不住收緊，不少修複液都被擠了出來。冰涼的綠色液體飛濺在她手背，清涼的觸感瞬間將她驚醒。

　　鶴懷婷抿嘴看了眼對面鏡中的自己，面無表情擰回瓶蓋，將副本世界各個玩家搶破腦袋想要的修複液，隨手扔到一邊的矮桌上，重新系上容羽給她包扎用的繃帶。她用牙咬著一端，將另一端收緊、系好，手臂上的刺痛讓她更忍不住回想起容羽流著淚給她上藥時的神情。

　　【為什麽要用暹羅一夢？】

　　鶴懷婷松開繃帶，套上乾淨衣服，看著手邊容羽的毛衣，她猶豫少許，還是抱在了懷裡。

　　為什麽要用暹羅一夢。

　　或許只是想要多留住幾分。

　　這二十多年來唯一的溫度。

　　·

　　“容小姐，容小姐？”

　　容羽睜開眼，就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房裡，林醫生站在她床頭，見她醒來，關掉她頭上的頭部設備，將儀器從中間打開，扶著她坐起來。

　　“歡迎回來容小姐，進展怎麽樣？”

　　林醫生拿著記錄本，開始記錄旁邊檢測容羽身體數據的儀器數據，一邊準備登記容羽說的有用信息。

　　容羽抿嘴沉吟兩秒：“她們四個確實是連琅笙的意識體。”

　　不僅是她的觀察結果，還有她的心裡感受，多年來的相處她們不分彼此，連琅笙只要一句話，她就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即便整個腦世界都是連琅笙的意識，但那四個人依舊是不同的。那是種難以言喻的心靈感覺，只有常年相伴的人才能感受得到，是種散布在骨子裡的熟稔。

　　林醫生長松口氣：“既然情況屬實，那就太好了。”

　　容羽一愣：“怎麽，有什麽發現嗎？”

　　林醫生微微頷首，將手中的數據信息遞給容羽，“雖然涉及隱私的畫面我們無法看到，但從僅有的腦內成像中，我們也找到了一些關鍵信息。這是我在連小姐意識中提取到的畫面信息，她似乎對所有男嘉賓感官都不太……不太好。”

　　容羽大概掃了一眼，都是木水清幾人懟各個男嘉賓的經典畫面。她回想了下當時的場面。

　　……那態度何止是不好，簡直是相當差，完全不留情面。

　　林醫生看著她的反應，冷不丁問道：“您喜歡連小姐嗎？”

　　容羽這次是真的愣住了，她不明白醫生為什麽會問這種問題，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抿緊嘴沒有說話。

　　林醫生連忙擺手：“我沒有揣測你們感情的意思，而是我和團隊發現，連小姐應該是喜歡您的。如果您也喜歡她，或許有更好的方法救治連小姐——”

　　容羽忍不住打斷她：“不好意思，你說什麽？”

　　林醫生耐心道：“我是說，如果您喜歡——”

　　“前一句。”

　　“連小姐應該是喜歡您的。”

　　“怎、怎麽可能……”容羽茫然。

　　她曾經也有過這種隱秘的期待，可那在連琅笙被其他女生扔到手後皺眉洗手，被隔壁班女生表白後面無表情說她不喜歡女生時就碎了。後來她更是親眼見證，連琅笙被她不小心摸到肩膀時渾身僵硬，於是徹底死心，默默退居合適的距離，不敢躍雷池一步。

　　多少次午夜時分，夢到她克制不住想法，失言對連琅笙表白，她甚至沒等到夢中連琅笙給予回應，就後怕到瞬間驚醒。

　　現在連琅笙的腦部醫生居然告訴她，連琅笙可能喜歡他，這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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