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把褲腿扯起來,雨夜漆黑,段嘉央看不清她皮膚上究竟有多少道傷痕,手指上傳來了坑坑窪窪的粗糙手感,林珂卻能感覺到她手指的柔軟,段嘉央很怕她殘廢,雙手一下一下搓在她的小腿肚上。
林珂的傘一直往她身上傾斜,段嘉央抬手,傘推回她頭頂,自己被雨澆透。她又悄悄把傘推過去遮在段嘉央頭頂。
那時,她們都淋濕了,手中的傘被掀翻了好幾次,風把樹葉搖晃的厲害,雨點砸在雨傘劈裡啪啦的響,林珂第一次聽到雨水的聲音,也第一次……在冰冷的夜裡從旁人掌心中感覺到一絲溫暖。
這一刻釘入在林珂生命裡,幕幕都成為記憶走馬燈裡的絕美膠片,她握著傘的手在顫抖,她想有一天自己死了也不會忘記這一天。
林珂被抬上了救護車,她試圖去拉段嘉央的衣服,段嘉央抬手抹了一把臉,手指就那麽錯開了。
林珂手指緊緊抓著床單,全身緊繃的像死屍。
風吹的太猛,林珂聽到醫生和護士的對話。
等到從急救室裡出來,她再睜開眼睛,她又看到了段嘉央。
她還是來了。
段嘉央也是怕,怕林珂死了。
並不是她和林珂有了感情,她憐惜一個十七歲的生命,她見過她媽媽的腿,她媽媽坐在輪椅上日益消瘦,日益凋零。
美麗的花應該綻放,不應該被突然扯掉花瓣,殘缺到枯萎。
林珂躺在急診室,身邊兩個醫生在給她揉腿。
她躺在床上,木然的眼神有了亮光。
這個世界原來是有止痛藥的。
段嘉央坐在林珂旁邊,才感知到冷一樣瑟瑟發抖。段嘉央抱著手臂,又指指她被熱毛巾包裹的腿,問:“還痛嗎?”
“沒感覺了。”
醫生出去了,段嘉央趕緊跟出去問,外面有一個醫生和一個護士,段嘉央第一次從醫生口中聽到“家暴”這個詞。她張了張唇,又把自己的嘴捂著,她扭頭看林珂,林珂臉依舊煞白,她唇勾起對著段嘉央露出了一個笑,段嘉央全身打冷顫,她的腿發抖。
用火燙腿……一定比雨淋濕腿要痛吧。
林珂會把這些當成家暴嗎?
她什麽都聽她媽的。
醫生又回來了,多帶了一個女醫生來,女醫生讓林珂把上衣脫了,說做個全面檢查,段嘉央站在外面,她有種隱秘的報復欲,這種欲望把她幫助林珂兒愧對她媽媽的悔恨感衝淡了,她希望醫生找到證據,然後把林婉抓進去,一輩子待在牢裡,一輩子別出來。
醫生出來後,又問了段嘉央幾個問題,段嘉央一一回答,說林珂媽不管她,是個小三破壞別人家庭,關於母女相處說的含糊其辭,她瘋狂說林婉人品極差心腸歹毒。
說完,醫生提醒她回去換個衣服,段嘉央沒再回病房,她打車回去換了個衣服,順便拿了林珂的衣服,她還買了吃的,大包小包提進醫院,在門口就看到林珂正望著她。
黑色瞳目將她的身影全部包裹進去,段嘉央心裡怪異,因為她不討厭,還有某種興奮,像被人推到山頂迎著風吹。
也不知道醫院怎麽弄得,兩個人被升級了病房,醫生換了兩撥,就是沒有警察來問情況,段嘉央從希翼變成了期望落空。
林珂說:“有記錄的……我不是被我媽虐待的。”
段嘉央臉漲紅,自己跑出去瞎轉,後來天晴了更熱了,她只能待在病房,兩個人一塊吃飯,林珂換好的衣服,她拿回去洗,把兩人的衣服往洗衣機丟的時候,她心煩又難受,她怎麽成了林珂的保姆。她給段力天打電話,經常是段力天秘書接的。
段嘉央心裡很恐慌,擔心是他爸破產了帶著林珂媽跑路了,就剩下她和林珂了……那幾天照顧林珂她生出了一種相依為命感,上網查雪堂汽車看到黑評,偷摸哭了幾次。
晚上她不敢回家留在病房裡睡,聽到那邊幾次翻身和悶哼,迅速抹掉眼淚,她從床上下來,問:“又痛了嗎?”
林珂眨眨眼睛。
很痛,痛的感覺骨頭被折斷了,那種被打被虐待總是湧上來。可她希望每天都這樣痛,希望藍瑤一來找段嘉央她就痛。
她扭曲的想著,段嘉央從床上下來出去,再回來了手裡捏著腰盒子,“你自己把藥搓上去。”
林珂望著她,不能動。
段嘉央咬牙切齒,她把藥狠狠地、暴力的往手心搓藥,然後溫柔地往她腿上揉。
段嘉央撫摸著她的腿……醜陋不堪,滿是傷疤的腿,林珂曾經用這條腿撒過謊,也用這條腿嚇唬過她。
林珂很痛,她手抓住床單,在段嘉央觸碰的時候,哪條神經跳動興奮讓她眩暈,她握住了段嘉央的手臂,段嘉央星眸冷懟。
“往下捏捏……那裡突突的跳。”
段嘉央瞬間找準了她跳動的神經,捏住了她的興奮。
林珂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臂。
“怎麽了?”段嘉央偏頭。
林珂又搖頭,看到段嘉央眼窩的濕痕。
她心裡也難受:一點也不想她哭。
假期十天,有四天耗在醫院,段嘉央從小到大第一次乾這麽多事,繳費、拿藥、去弄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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