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羽冷聲問:“十到十五年前之間,有沒有外人來過吸血谷?”
“有、有!”谷主用盡全身力氣點頭。
“誰?”
谷主道:“都、都死了……岷山附近的難民……還有一些不、不小心闖來的江湖人……”
江湖中,沒有人知道白天行和井幽究竟死在何處,也沒有人知道他們過世的具體時間,只有個大概的范圍。難不成當年他們,是被吸血谷之人殺死的?
桃羽拿出青龍令,捏在谷主眼前:“見過這個令牌沒?”
谷主艱難地將眼睛虛開一條縫,看清後,茫然道:“沒、沒有……”
“相似的令牌呢?”
“也沒有!女俠我說的都都、都是實話!”
桃羽將青龍令掛回腰間,垂眸思索,第一,以白天行和井幽的武功,就算受了重傷,也絕不可能被吸血谷這群廢物圍殺而死。第二,若白天行沒有受傷,以他的性格,在岷山埋藏青龍令時,看見吸血谷這樣的邪派,定會將其剿滅。
也就是說……最大的可能是,白天行當初根本沒將白虎令埋藏在岷山山脈!
桃羽和白芒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眼中的驚訝之色。
白天行留給白芒的那封信,應當是白魔令位置唯一的線索,而青龍令的確像信中所寫那般被埋在雪山山巔,白虎令卻沒在岷山……唯一一種可能便是,白天行當初還沒來得及埋藏白虎令,就已經死了!
也就是說,白虎令很有可能已經落在他人手中,江湖中有人知道白魔令一事並非傳說而是真實存在,卻一直隱忍著,沒有將此事說出來!
桃羽眸中戾氣更深,既然如此,吸血谷谷主的命也沒必要再留了,她拎著谷主的頭髮,往山壁上狠狠一砸。
誰知桃羽手上一用力,吸血谷谷主的頭髮竟脫落下來,露出一個光溜溜的腦袋。
說光溜溜也不盡然,他光禿禿的腦袋上,刺著一個黑色蝙蝠形狀的刺青,蝙蝠翅膀下還有一條巨大的疤痕。
桃羽起身,正要離開時看見那蝙蝠紋身,瞳孔倏地收縮,眼看谷主腦袋就要撞上山壁,她一腳踢到他肩膀上,讓他往回倒在地上。
白芒迷惑道:“姐姐,怎麽了?”
桃羽沒回答她,只是一下衝到谷主面前,拎起他的衣領。谷主剛才雖沒撞到腦袋,被桃羽一來一回晃兩下,已經奄奄一息快沒了氣,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一刹間,桃羽眼中竟浮現出錯愕慌亂的情緒,立刻往他大椎穴處注入一股內力。谷主噴出一口血,終於艱難睜開雙眼,回光返照般又有了知覺。
谷主一看見眼前桃羽的臉,嚇得後退幾步,跪在地上又開始哭嚎:“女俠我說的是真的啊……!”
桃羽目光落在他身上,沒看他,只是盯著他腦袋後的蝙蝠刺青,面色陰沉,眸中隱隱藏著什麽癲狂的情緒。
這個蝙蝠形狀的刺青,她一輩子都忘不掉。
十五年前,明湖山莊,火光血光漫天之時,她被管家抱走之前,自己蜷縮著躲在一張被人砍斷一半的桌下。鼻尖聞到的要麽是刺鼻的腥味,要麽便是熏人的燒糊味,甚至還有肉食烤熟的香味……
可這香味,反而比另外兩種味道,要讓她覺得千倍、萬倍的惡心。
外邊除了房屋被燒得一點點坍塌的聲音,還有兵刃相接時銳利的金屬聲、人來人往急促的腳步聲、有人淒慘的慘叫聲……她蜷在桌下,害怕無助得要命,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只能緊緊咬著自己的唇,小小的唇被她咬出了血。
桃羽不知在桌下等了多久,就當她以為自己要撐不住,暈倒在這裡,要麽被發現後殺死,要麽被燒死時,外邊嘈雜的聲音忽然弱了下去。燒糊的氣息也漸漸變弱了些。
桃羽聽見外邊有人在說話,只是他們和她隔了些距離,她聽不清。
會是……來救她的人嗎?
桃羽艱難地舔舔唇上血漬,傷口有些疼,她一點點緩慢地轉頭,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一眼。這一眼,便正好看見,那個剃了頭髮,頭上紋著一隻黑色蝙蝠之人,跟在另幾個身披鬥笠之人身後,他們笑著說些什麽,直至越走越遠。
他們笑得暢快淋漓,卻不知被燒得一片狼藉的屋中,一個滿臉都沾上血汙的小女孩躲在桌下,嘴唇被咬破,眼淚無聲地沿著臉頰兩邊流下,全身都在抑製不住地抖。
……
這個蝙蝠禿頭,又讓桃羽想起那一夜的部分畫面,一截一截畫面連成一串。原來那一夜的記憶,她丁點兒都沒有忘。
真是的。
明明已經快要忘卻的記憶,明明腦海中隻記得些許破碎的畫面,如摔碎的琉璃杯,這一刻卻忽的修複好一般,流光溢彩,上邊一個細微的圖案都沒有消失。
桃羽眼神微涼,琥珀色眸中洋溢著瀲灩的光,像在笑,卻又藏著什麽看不透的東西,癲狂冷戾,讓人生畏。
“我知道你沒說謊。”就連桃羽的聲音,也變得喑啞,壓得很低很低,“再問你幾個問題,如實回答了,就留你一條命。”
少女平日裡嬌媚靈動的聲音,這時像是帶著千萬根毒刺般,刺得人心臟都在疼。
極度的恐懼之下,谷主又哭著連連答應了好幾聲。
一旁白芒看著桃羽的側顏,亦是訝異地微微張開唇,止不住地擔憂。她還是第一次聽桃羽用這種語氣說話,第一次看見桃羽這般神色,桃羽的情緒明顯不對,戾氣和殺意中,壓抑著無盡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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