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們圍過來,有人就在旁邊生了一堆火,借著火光打量著白芒,眼睛幾乎在發光。
“嘖嘖,這小丫頭長得果然標致……”
“就是這身子骨看起來也太脆了,稍微碰一碰就得沒命。賣出去之前可得好生照顧著,別弄傷弄殘了。”
“小丫頭,聽見沒?你要是敢跑,老子把你打殘扔去喂狗。”山匪頭領拿刀拍拍她的臉頰。
刀尖是冰涼的,上面反射著搖曳的火光。白芒瞟到火堆的倒影,腦海裡一下子回想起剛回村時,火光漫天的慘象,身體不自覺顫抖起來。
山匪們以為她是被嚇到了,笑得更歡暢。
山匪頭領大笑著把白芒扔回雪地上,她跪久了,腿沒有知覺,一下跌倒在地。
白芒余光看見山匪頭領收起刀,他腰間除了長刀,還掛著一個小巧的匕首。這時他正滿臉笑容,和周圍別的山匪說著話,白芒沒聽見他們在說什麽,她耳邊是陣陣痛苦的嗡鳴聲。
但白芒大概知道了,是這群山匪燒了九蓮村,殺了村裡的那些人,她的父母、她的弟弟。只因為……
因為她。
白芒的目光不知不覺黏在匕首上,那些山匪沒有注意到,也絲毫沒把她當回事兒。
山匪頭領和旁人說著說著,忽然蹲下身子,去拎白芒的頭髮,讓她被迫仰起頭。視線與他的笑容相對的那一瞬,白芒感覺胃裡一陣翻天覆地,從未有過的惡心感湧上心頭,想要乾嘔。
“是你們……做的?”白芒啟唇,終於能發出點兒聲音,喉嚨仍然很疼很疼。
少女的聲音很細很軟,稍稍有一點兒風就吹散了。
山匪頭子沒聽清,沒想到這小姑娘還有膽子說話,厲聲訓斥周圍的山匪:“吵什麽吵?都安靜些!”又轉過頭笑盈盈問白芒:“小丫頭,你剛剛說啥?”
“我說……”她目光轉向四周,艱難地重複道,“是你們做的嗎?”
這回所有人都聽清了。
周圍哄然爆發出一陣笑,有人笑得捂住肚子。
山匪頭子大笑著說:“廢話,不然呢?不是我們,還能是……”
“誰”字還沒說出口,就隨著“噗嗤”一聲硬生生被吞入腹中。山匪頭子不可置信地睜大眼,感覺到腹部一陣刺痛傳來,他低頭看,小丫頭握著匕首,整個沒入他的腹部。
“*娘的小賤貨——!”山匪頭子眼睛瞪大,一腳向白芒身上踢去。
還沒踢到,一個黑影不知從哪兒躥出來,拉起白芒的肩膀就往人群外衝。白芒被黑影拉走,手裡還牢牢握著山匪的匕首。
白芒雙腿還沒有知覺,幾乎是被黑影扯著,往黑暗的山林中狂奔。她聽見後面山匪一陣凶狠的罵罵咧咧,緊緊追著他們不放。
“操,老子就說你他娘的是個禍水!”黑影一邊跑,大口喘著氣粗,還啞著嗓子罵人。
白芒聽出來了,是瘸子老乞丐的聲音,無神的眼睛終於亮了點兒,聲音在抖:“叔……?”
村裡還有人活著……
還有人活著……真是太好了。
熱淚打濕眼眶,白芒差點沒哭出聲來。
白芒以前從來不知道,瘸子居然能跑這麽快,帶著她一塊兒,在山裡跑得像兔子一樣。後面的山匪被甩開一段距離,眼看就要追不上了。
然而沒多久,瘸子就慢下來,步履明顯變得蹣跚。黑暗中,白芒沒看見,他的腿腳被磨出了血。
“操。”瘸子差點被石頭絆一跤,白芒扶住他,他徹底跑不動了,用力一把將白芒拎到旁邊的樹乾後擋住。他靠著樹乾坐下,用力喘氣,埋頭咳嗽,咳得肺都在疼。
白芒靠過去幫瘸子拍背,被他推開。
月光下,白芒看見瘸子臉色慘白,陰沉沉地看著她,神色很複雜:“我跑不動了,這兒不安全,那些人遲早會追上來。”
“我扶著你……”白芒立刻道。
“你別說話,”瘸子打斷白芒的話,啞著嗓子說,“你聽我說。”
“我瘸了一隻腿,一身經脈數十年前就斷了,剛才拉著你從九蓮村逃出來,已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瘸子埋頭種種咳一聲,嘴角滲出血絲,臉上卻勾出一絲笑,看起來尤其猙獰,“沒想到我在江湖裡漂泊一輩子,最後竟然會死在一群不入流的山匪手中,哈,哈哈哈……”
白芒慌亂掏出手帕,替他擦血,瘸子嘴角的血卻越來越多,怎麽也止不住。白芒動作幅度太大,一不注意,脖子上的玉墜從棉襖中跌出來,晃啊晃。
不遠處,山匪們的聲音逐漸接近,就要追上來了。
“白芒,待會兒那些人追上來,你沿著山路一直跑,往鎮裡跑。放心,你的輕功……那些人追不上你!”瘸子目光停在玉墜上,笑得愈加癲狂:“我就說你是禍水,遲早會害了身邊人……!還好,還好,那些人是衝著你的臉來的,若是為了這塊玉而來,你我今日,都要命喪於此!”
白芒戴了整整十二年的緋色玉佩,此時在月光照耀下,裡層顯露出一圈圈複雜的紋路。
“玉墜……是爹娘給我的……”白芒下意識握住玉佩,怔怔地眨眼,不懂瘸子在說什麽。
但她聽懂了,是她害了村子裡的所有人。
白芒喉嚨痙攣得厲害,心臟一抽一抽地疼。
瘸子大笑:“你爹娘?你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教書先生,你娘只是山野大夫,哪兒弄得到這麽塊寶玉?白芒,你傻不傻,這是你親生爹娘留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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