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芒,路上一定小心。”白母欣慰地笑,叮囑道。
她家白芒身子看著纖弱,平日裡也沒什麽力氣,家裡什麽重活都舍不得讓她做。但她偏偏跑得很快,在雪中就像是一隻靈活的小鹿,又很熟悉山裡七拐八拐的各處小道,之前幾年大雪封山時,都是由她去山下送藥、順道采買些東西回家。白母一向對她很放心。
白芒沒走幾步,白母又從家裡追出來,拎著一件紅棉襖:“阿芒,你等等!”
小男孩也蹣跚地跑在雪地上,抱在母親腿後,眨巴眼睛看著白芒:“姐——!”
白芒折返回去。
“阿芒,怎麽又穿這麽薄?別著涼了。”白母把紅棉襖往白芒身上套,白芒輕聲說“不冷”,才張口,就被白母給瞪回去,不得不乖乖站著不動,讓白母幫她套好棉襖。
“本命年,要穿紅的。”白母埋汰地說著,眼底卻是濃濃的關切。
白芒乖乖點頭,心裡暖暖的。過了這個年,她就十二了,再過三年,就是可以嫁人的年紀,不再是小孩子了。
套好棉襖,白母又摸出幾塊油紙包往白芒手裡塞:“路上餓了,就吃些東西填肚子。”
裡邊包著的都是些糖果和糕點,不便宜,平日裡家裡都舍不得拿出來吃,看得小男孩眼睛都瞪直了,口水差點兒流下來。
白芒就要拆開,給弟弟喂一顆,白母拍她的手,看起來動作粗暴,拍到手上卻一點兒也不疼。白母惡狠狠道:“你自己吃!可不許給他!浪費銀錢呢這不是?”
白芒知道母親的性格,沒有反駁,無奈地輕笑。
“我、我沒想吃……我就是想和姐姐一塊兒下山。”小男孩可憐兮兮地埋下腦袋。
白母用力打小男孩的腦袋:“就知道給你姐拖後腿!等你哪天跑得過你姐再說。”
“哦……”小男孩委屈得快哭出來。
白芒蹲下身子,熟稔地揉揉他的腦袋,溫聲道:“乖乖在家幫娘乾活,等姐姐回來,很快的。四個……不,三個半時辰就好。明天姐姐帶你去山裡玩,好不好?”
小男孩抬起頭,眼睛瞬間閃起亮晶晶的光,不哭了,用力點頭:“好!”
白芒走遠了,白母還站在原地朝她揮手,大聲喊:“路上一定小心啊!”
白芒回頭,看見身子孱弱的父親也靠在家門邊,遠遠對她笑。
一路上,不少村民向白芒打招呼,見她要進山,還有人給她塞了不少吃食。直到村口小橋處,一個瘸腿老乞丐靠在橋邊,一看見她,就不屑“嘖”一聲,轉開視線。
白芒也不知道瘸子是什麽時候出現在九蓮村的,好像很多很多年了,他瘸了一隻腿,也不乾活,每天就躺在橋頭,全靠村民好心接濟他才活下來。
瘸子一向不喜歡白芒,白芒無意間聽別人說過,瘸子說她是妖女,長大了一定會成禍國殃民的禍水。瘸子還說她長得太精致,和她父母一點兒不像,一定不是親生的,也不知道是白父白母從哪兒撿來的野種。
不過村裡也沒人信瘸子的話就是了。
十二歲的白芒五官正一點點長開,溫柔似水的杏眸中波光漾開,櫻唇精致小巧,鼻梁是挺的,皮膚也白皙柔嫩,黑發如墨。身姿是纖細勻稱的,小小年紀,身子骨就有高挑的趨勢。
在九蓮村這一方小山村裡,白芒的確漂亮得不像話。不過除了瘸子,村裡別人提起白芒的長相,都是驕傲得不得了,尤其是白母,每次在鎮上遇到熟人,都能炫耀好一陣。
白芒想,爹娘對她那麽好,她又怎麽會不是親生的呢?
瘸子沒家,沒有親人,什麽都沒有。她從來沒對瘸子心存芥蒂,隻真心覺得他可憐。父親從小教她,要與人為善、寬懷大度,白芒也的確養成了這般溫柔的性子。
弟弟曾經指著天上的太陽,天真地對她笑著說:“姐姐就像是一輪小太陽一樣!永遠都是暖洋洋的,可是呢,又一點兒也不燙!不會傷著人。”
“叔。”白芒招呼一聲,瘸子懨懨的沒理她。
白芒余光瞥見瘸子一身破爛衣裳,大雪天的,腳骨露在外邊,被凍得青黑,他也感覺不到疼似的。白芒把懷中熱乎乎的紅薯扔給他:“叔,張嬸剛給我的,我不餓,你吃吧。”
瘸子接過紅薯,詭異地笑一聲。
“我下山去了。”白芒最後招呼一聲,正要走,發現瘸子破天荒地用正眼看她。不對,不是在看她,是在看她脖子上掛的玉墜。
玉墜是白父白母給她的護身之寶,她戴了十二年,從未有一天摘下過。
白芒疑惑地喊了聲:“叔?”
“這年頭山裡不太平,到處都是山匪,你那玉墜子值錢,你把它藏著些,可別被山匪盯上了。”瘸子一臉不悅道。
山匪?
白芒在山裡上躥下跳這麽些年,可從來沒遇見過山匪。她覺得山裡才沒有山匪,不過她知道瘸子是在拐彎抹角地關心她,還是認真謝過瘸子,把玉佩藏進了衣衫最裡層。
其實瘸子人也不壞。白芒想著,靈巧地躍過小橋,身影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山中。
到鎮上時不過午時,白芒把藥送到張爺爺家,張爺爺硬是要熱情地留她吃頓午飯,白芒推辭不過,午後再返程回去。
白母人緣好,小鎮上也有不少人拉著白芒說閑話,給她塞東西。白芒來時中帶了幾包藥,回程時背著小背篼,裝得滿滿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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