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突然響起,白芒立刻去開門,從店小二手中接過一碗藥:“我讓店小二煮了藥……”
她將藥碗遞到桃羽面前。
桃羽聞到刺鼻的苦味,皺眉:“我傷得不重。”
白芒仍然倔強地舉著藥碗,一動不動。眉眼間被各種情緒填滿,水汪汪的眸中閃著自責、關切、難過的情緒,纖長濃密的睫毛是往下耷拉著的。
她的皮膚很嬌嫩,已經過去好幾個時辰了,下巴上還能看見若隱若現的紅痕。
桃羽“嘖”一聲,接過藥碗仰頭一飲而盡。木碗遮擋下,她的眉頭幾乎皺成一團,又在將碗拿開後舒展開。
桃羽和白芒對視,沉默片刻,桃羽先開口:“以後不許再亂跑了。”
白芒點頭:“嗯。”
桃羽垂眸:“白芒,我很強,不需要你的擔心。”
白芒:“嗯。”
白芒低頭時,看見自己腰間掛著的潛龍山少主令,她腦袋一下埋得更低,聲音更弱了些:“姐姐,還有一件事……”
“什麽?”桃羽輕輕哼道。
白芒低聲道:“捉住我的那位禁衛軍,她、她認出我腰上的潛龍山少主令了。”
桃羽詫異地挑挑眉,江湖中傳言說,潛龍山背靠朝廷,但始終是傳言而已,沒有證據證明。沒想到,潛龍山還真和朝廷——至少和禁衛軍有關系。
若是昨晚,桃羽聽見白芒這麽說,絕對會發怒的,這時卻丁點兒怒氣都發不出來。白芒表現得太乖,將她照顧得太好,也太遷就她,讓她心底的火徹底滅了下去。
桃羽挑眉問:“然後呢?那人可有說什麽?你呢?”
“沒說什麽。”白芒搖頭,很乖道,“然後我便尋到機會溜走了。”
“呵。”桃羽輕笑一聲。
白芒是半坐在床邊的,腦袋比桃羽稍稍低一些,桃羽伸手揉揉她的發絲。暖金色陽光灑在桃羽手指上,和白芒的發絲上。她們沒有多說什麽,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桃羽終於注意到,白芒身上丁點兒內力都探查不到,不由得狐疑道:“白芒,你的內力呢?”
白芒乖乖解釋道:“姐姐,昨天泡完藥浴後,我的經脈就徹底疏通了……只是這之後,我就感覺不到內力了,只有向識海中探查時,才能察覺它的存在。”
她這時說給桃羽聽,已經完全沒了最初的激動感覺,只是緩慢地陳訴出來。
白芒說著,跳到屋子中間,運轉輕功給桃羽演示一下。白芒用“日”字步掠出一大步時,內力分明沿著足三陽經逆行回了丹田,桃羽卻沒察覺到丁點兒內力起伏。
桃羽詫異地挑眉,朝白芒勾勾手指:“過來。”
白芒坐到桃羽身前,桃羽捉住她一隻手腕,另一隻手不由分說向她的丹田探去,緩緩向裡邊注入內力探查。
白芒感覺到一絲霸道的氣息渡進她的氣海處,沿著氣海往旁邊經脈擴散,細細探查過。有點癢,還有點說不出的不適應,讓她本能地想要躲。氣海丹田對於武者來說,是極其私密、重要的一處,就算是結發夫妻之間,也少有人能徹底放下戒備,讓對方探查自己的丹田。
白芒卻一下卸了力,克制住想躲的本能,任由桃羽的內力在她體內淌過,最後無形地消散掉。
“呼……”
桃羽手指離開時,白芒長長吐一口氣,幾乎快癱在她腿上。
“……有趣。”桃羽思忖著笑道,“如今看來,你經脈之所以堵塞,果然是人為。不少武林高手做夢都想隱藏住自身內力,以求出其不意。當年你和你親生父親見面時,你才多大?他倒是想得周到。”
白芒枕在桃羽腿上,小幅度點點頭。三四歲時的記憶越來越模糊,她隻記得當初那個桃花眼的男子教她釣魚,教她呼吸,教她步法,卻不知道自己經脈是怎麽堵塞的。但現在想來,也只會是他做的。
他教她輕功和內力,又擔心她被卷入江湖紛亂之中,對她的奇經八脈動了手腳。日後白芒就算進了江湖,就算沒了桃羽的保護,自身也多一重保護。
隔著十一年漫長時光,白芒忽然間,好像感覺到了當初,他眸中那一絲……溫柔的父愛。
她和桃羽此行目的地之一便是武當,桃羽說,屆時到了武當,便可探查武當在白天行的死亡中,究竟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但白芒其實並不是很好奇,她更想知道的,是白天行的生平,想知道他,還有井幽,是什麽樣的人。
白芒一直將白天行和井幽寫給她的信揣在懷中,偶爾拿出來看一眼,她越看,就越覺得好奇。
……
桃羽在京都還有一小半的人沒有解決,但現在突然出了意外,她便暫時將京都剩余的人擱置,日後再回來處理。
她們繼續向武當的方向前行,一路上仍然繞著路。之後桃羽去“辦事兒”時,都將白芒帶在身邊,於是兩人又回到曾經,幾乎隨時黏在一起的狀態。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白芒卻不可抑製地感覺,自己和桃羽之間的距離,不但沒有接近,反而越來越遠。
桃羽復仇的目標很多。
有村口賣肉的屠夫,有小鎮上風燭殘年的打更人,隱居山林的前華山長老……
偶有些壯年人,但大多都是已經風燭殘年、毫無抵抗之力的老人。桃羽殺山匪時,還會給他們一個痛快,會允許白芒替他們合上眼瞼,一把火燒掉屍體。可她對這些半截身子已經要入土之人,不但沒有絲毫憐憫之心,反倒就像是……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