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卿聽到生還二字,心裡咚的一聲,她身子有些不穩,下意識握緊搭在岑夏手腕上的那隻手。
岑夏伸手,抱著她,將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柔軟的唇在她耳邊抵了下:“姐姐,沒事,別擔心,有我在!”
季妍卿笑得很可怖,問:“你知道為什麽嗎,季晚卿?”
季晚卿迎上她的視線,想要從對方口中得到一個答案。
季妍卿緩緩地,慢條斯理地說:“是因為你在我母親手裡季晚卿,你的母親,是一個智商很高,內心很強大的女人,當時雖然被威脅了,但她還是為自己贏得了逃出去的機會。”
她頓了一秒,說:“幸好在最後幾秒,我的母親跟你的父親視頻,你趴著那口井邊上,指著下面波光粼粼的井水,天真地問——施阿姨,水這麽深,這下面真的有井底之蛙嗎?”
那一瞬間,季晚卿的記憶被迫回到了6歲那年,那是春季郊遊季,父親跟母親出差在外地,他們把她寄放在施冉瑩家裡。
那日陽光正好,她帶她去郊外比較偏僻的農家樂玩,後院有一口枯井,半米高的井水,井口小,陽光照下來顯得水很深。
施冉瑩帶她坐在井邊曬太陽,給她講井底之蛙的故事,告訴她,這口井裡也有同樣的蛙,她不相信,趴在上面看,好奇地問:“施阿姨,水這麽深,這下面真的會有井底之蛙嗎?”
施冉瑩笑著說:“阿姨不知道,卿卿想不想下去看看啊?”
她很開心地想要嘗試下,但又有點擔心,再一次跟大人確認:“可以嗎?水這麽深,卿卿下去會不會被淹死?”
兩人拉鉤上吊商量好半天,最後,施冉瑩把她提遛在井口玩鬧,說:“卿卿,我松手了啊!”
她嚇得直尖叫:“啊,不要不要,施阿姨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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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的記憶與她剛才的描述對上,季妍卿輕笑了下,說:“你知道嗎季晚卿,那樣危險的視頻畫面裡,你的父親只看了你母親一眼,她就毅然決然地踩下了那一腳油門,從橋頭沉了下去!”
她說:“一個不會游泳的女人,沉在那麽深的河水裡,自己的丈夫眼睜睜地看著她嗆水而亡,全程連救一下的念頭都沒有,他該是有多恨她啊!”
岑夏抱著季晚卿,死死地抱著。
季晚卿心口劇痛,猛咳了一聲,一口熱血噴在了岑夏袖子上。
岑夏騰出手,趕緊給她拍背順氣,一遍遍念她的名字:“季晚卿,堅持住,你還有我,堅持住季晚卿!”
季妍卿看著狼狽的一幕,陰鬱的笑容裡多出了幾分快.感,她終於狂笑起來。
季晚卿腦海中閃過無數個母親溺水而亡時的慘狀,她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季妍卿還在一個勁地用言語譏諷:“多感人啊季晚卿,你母親到死,都惦記著她的孩子!”
岑夏安撫了一會,終於忍無可忍,她將她放到枕頭躺下,撚上被子,慢悠悠站了起來,一雙黑眸望著季妍卿。
季妍卿被她看得一愣,隨後言語冷了幾分,說:“別這麽看著我,她是我養大的白玫瑰,就算枯萎了,我踩在腳下蹂.躪,也不會讓給你這種雜碎!”
岑夏頓了兩秒,平著調子突然一句:“你說什麽?”
季妍卿腦子短路了一下,沒反應過來她那句話的意思。
岑夏隨手拎起床頭櫃上的金屬筆記本,依舊沒什麽起伏的語氣:“你再說一遍。”
季妍卿後知後覺,神色上卻沒有絲毫畏懼,她輕笑了下,指著自己腦袋說:“想動手來啊!往這裡砸,使勁砸!”
岑夏不徐不疾地走過去,撈起手中的電腦就要往下砸。
季晚卿目光聚了點光,那一瞬間,她幾乎拚盡全力,破音的喉嚨接近嘶吼地發出四個字:“夏夏,不要!”
岑夏掄在空中的動作遲疑了幾秒,偏頭看她。
季晚卿哭著搖頭,薄唇一張一合的吐著不清晰的發音:“夏夏,聽……話……”
那一刹那,岑夏眼淚掉了下來,她終於還是松開了手指,咚的一聲,金屬質感的筆記本砸到了地板上。
……
季妍卿從別墅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魔怔的,夜晚有風,小武拿著衣服上前,想要幫她披上,季妍卿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滾開,不要碰我!”
小武被推得一個踉蹌,差一點栽倒,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又拿著手中的衣服,上前一步幫季妍卿披上。
她有她的執拗,無論眼前這個人多瘋多魔,在她心裡,她都是當年那個充滿正義的,敢為弱勢群體出頭的小霸王公主邵妤。
當年她母親在邵家打工,她因為衣著破爛被別的小朋友堵在角落裡欺負,邵妤撿起地上石子把他們一頓趕,最後還跪下來,給她吹受傷的膝蓋,那樣的邵妤,她一輩子也不會忘。
後來等她長大些,她就拚命地學習,拚命地打工掙錢報各種各樣的班,她們身份地位懸殊,她為她練了格鬥,一路陪在她身邊,看著她走過那些風風雨雨,一點點從一個善良的孩子,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事到如今,她沒有資格,也阻止不了她的所作所為,只能不離不棄地守在她身邊,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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