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大人聞聲,逗孩子似的笑起來,被林舟挨個瞪了一眼。
徐森淼站在一旁持著抬手的動作,寒意由心口竄向四肢,在初夏二十多度的天氣裡,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哆嗦。而後是長達五秒鍾的大腦空白。除了發絲的觸感,她什麽也沒有感受到。
回過神時身體已經僵硬了,聽見林舟說:“我倆說好了,大學還在一起上,都留在華安。”
這消息昨天晚上才新鮮出爐,除了林舟,在場的爹媽都不知道,徐勝之前覺得還早,沒和女兒聊過報志願的事兒,聞聲高興的不行:“想好了?我跟你媽也覺得留在華安就挺好,離家近,周末沒事還能回來吃飯。”
徐勝把該說的都說了,陳旭轉過頭問林舟:“那的確好,你倆還在一起我們也放心,有個伴,想好去哪個大學了嗎?”
林舟正在吃東西,嘴佔著,沒工夫說話,林舒恩幫她答:“她說想去農大,以後當獸醫。”
“獸醫?”陳旭納悶了一句,很快語氣就轉了回來,“獸醫也行,小舟啊,適合跟小貓小狗什麽的打交道。”
“嗐,路是自己選的,她樂意就行。”林舒恩倒也想得開,“小淼呢?”
陳旭和百分之八十的家長一樣,都想讓孩子當老師,也不用非去教語數英,主科要面對考試排名,太累人,就去徐陽小學教音樂就行,輕松又安穩,反正家裡也不指望她掙錢。
不過陳旭只是自己想了想,沒和徐森淼說過,她自己養的閨女自己最了解,徐森淼要走的路,不大可能會順她的心意。
徐勝之前沒想過,聞聲和陳旭一起看向徐森淼,聽見她說:“我也想當醫生。”
林舟扭頭看她,陳旭頓時結巴了:“也……也當獸醫啊?”
徐森淼搖搖頭:“牙醫,嗯……感覺如果能讓牙不疼了,還蠻厲害的。”
林舟之前治牙治出了心裡陰影,一聽這兩個字就起雞皮疙瘩,老感覺耳邊有電鑽聲。
不過她轉念一想,如果徐森淼是她的主治醫生的話,好像那個會噴水的小電鑽就不那麽可怕了,也挺好的。
醫生和老師一樣,都是家長眼裡一等一的好工作,徐勝沒讀過什麽書,說不出像樣的見解,嘴邊只有換湯不換藥的老話:“醫生好,越老越吃香。”
薑寧要繼續跳舞的事兒大家都知道,徐森淼見徐楊站在一旁,主動問:“徐楊,你想考哪個學校啊。”
即便身邊有個薑寧圍著她打轉,徐楊站在熱鬧的人群前,依舊沒有什麽存在感,要靠別人引導才能加入進來。
只是她顧慮的太多,不能全憑喜歡決定自己的前途。
因此一直走一步看一步,計劃衡量,至今沒有確定遠處的落腳點。
但此刻其他人都有了目標,她如果答不上來,就顯得自己不上進似的,於是給了個不出錯的答案:“我想當老師。”
“哎呀,當老師好啊。”陳旭感慨了一聲,順勢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我就想讓小淼當老師,這當醫生,是不是挺累的啊。”
“嗐,孩子愛幹嘛就幹嘛。”徐勝堵了她一句,“又不是你考出來的分。”
三句話就能扯到高考上去,真是出來玩都沒個清淨,林舟和徐森淼對視一眼,藉著收拾東西的理由回了帳篷。
幾個大人順著志願話題已經扯遠了,開始討論起本碩連讀的事情,似乎喝湯時隨口說的幾句話真的可以決定命運,脫口就能成真。
薑寧跑去山下上廁所,徐楊沒有跟著去,獨自踩著一段荒廢的鐵軌在路邊吹風,薑寧曾經和她說,站在舞台上就像是站在山上,徐楊松開手掌,感受山風灌滿指縫,想像著帷幕拉起,追光燈照在自己身上的畫面。
每次在台下看著她們,徐楊都能看見另一個世界裡握著話筒的自己,自信的、明媚的、動人的,在那個世界,薑寧為她伴舞,徐森淼和林舟為她伴奏。而她站在舞台正中,歌聲猶如天籟,台下掌聲雷鳴。
閉上眼時,她和她們都一樣。
只是睜開眼,火柴就滅了。
薑寧可以因為喜歡跳舞當藝術生,林舟可以因為喜歡小動物就去上農大,徐森淼也可以隨口說個“覺得厲害”的理由,輕飄飄的說,我要當牙醫。
而徐楊查過音樂院校的錄取條件,相關專業的就業方向,最終還是只能給出一個兜底的答案。
無論如何,還能去當老師,不是因為熱愛知識,也不是因為熱愛學生,只是因為當老師體面。
這是一條她摸得到、看得著、不會出意外的路,踩著讓人覺得踏實,安心。
她們可以自由,但她沒有資本,所以只能穩妥。
回去的路上下了一點小雨,山路蜿蜒,徐森淼遲到的困意襲來,和林舟靠在一起睡了一路,遠遠聽見了城中車水馬龍的聲響,兩個人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林舟處在開機延緩的狀態裡,愣了好一會才小聲說:“我又做夢了。”
徐森淼這次沒做錯事,卻仍舊心虛:“夢見什麽了?”
林舟迷茫的皺了下眉,慢吞吞的說:“忘了,一睜眼,就忘了。”
徐森淼忽然松了口氣,而後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藉著窗外雨聲的遮掩,湊到她耳邊問:“你昨天,真的夢到我親你了嗎?”
“真的啊。”林舟點點頭,“不過夢都是反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