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來珺便停了腳步,她其實自從走進這個小區開始,便察覺出一絲異樣,不是小區的異樣,而是感覺的異樣,直到走到了單元樓前,她終於肯定,眼前這棟樓,就是陳鑫和回憶中的樓房,也就是他幼時的家。
可是那幾段記憶中,陳鑫和應該在廬元市,居然出現了這棟珞玉市的樓房!
來珺抬頭,神經世界和眼前的景象相重合,她開口喃喃了一句:“看來陳鑫和的回憶,有交雜融合的地方。”
“記憶交雜?”白木青重複了一遍,見縫插針地開始學習,“是他記東西記混了?”
“可以這樣理解。”來珺回應完,便閉了口,但瞥見白木青布滿求知欲的小眼神,便又開口賞了些附加解釋,“記憶保存在頭腦中後,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會被大腦不斷地加工和整合,時間隔得越久,這種加工程度就越深,記憶之間可能互相糅合,也可能發生扭曲,填補出不存在的記憶。”
所以意識師移入來訪者頭腦中,翻閱完回憶之後,並不會完全相信,會參考現實世界中的事實依據,做出一個綜合判斷。比如這次,來珺就需要找到陳鑫和的父母,來驗證陳鑫和回憶的可靠程度。
到了陳鑫和家門前,是陳和開的門,昨天郝岸給他打了電話,他本來不願意再見來珺,但聽說兒子的情況加重,最後無可奈何,隻好同意再見一面,但還是不肯去意研所,賴在家裡不走,於是來珺只能親自外出,提供“□□”。
聽說她們要來,張月鑫不知是不是心虛,刻意躲避,一大早便去店裡忙生意了,留陳和一個人在家裡。
此刻見陳和孤身一人,來珺心裡有些竊喜,因為根據上次的交談經驗,她已經摸清了這夫妻倆的套路,兩個人在一起時,會互相配合,幫對方圓話。
現在只剩下一個,正好方便她逐個擊破,一個擊破之後,另一個也就不攻自破了。
這次意識師親自拜訪,陳和還算客氣,招呼她二人落座。但坐下之後,他不時拿眼瞟著白木青,臉上滿是忌諱,但又不方便開口問。
來珺察覺到了這一點,便從包裡掏出兩枚硬幣,遞到白木青手裡:“我和陳先生談會兒話,你去樓下買些東西吃吧。”
白木青拿著硬幣:“???”
她不理解兩塊錢能買什麽,但她理解了來珺的用意,當下沒多問,安安靜靜離開,給了他們充分的私聊空間。
白木青走後,來珺故意沉默了半分鍾沒說話,給對方來了點心理壓力。
陳和果然坐立不安,一雙眼珠子亂瞟,明明是在自個家裡,卻好似坐在公安局裡。
等這壓力差不多到位了,來珺又率先開了口,“陳先生,你知道連續一個星期不睡覺,會發生什麽事嗎?”
陳和僵硬地張了張嘴,知道這話指的是誰,回答說:“肯定會對身體很不……”
“會死人。”
陳和被這三個字狠狠噎了一把,後面的話都說不出來,他小心翼翼瞥向來珺,卻見她冷著一張臉,眸光也是冷薄至極,和嗓音裡的寒意不謀而合。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你們還刻意隱瞞實情,耽誤陳鑫和治療,那就和殺人沒什麽區別!”
陳和急了:“我們說的都是實話,哪裡有隱瞞了?”
“實話?”來珺盯著他的眼睛,“你們上次說從來沒有打過陳鑫和,你確認是實話?”
“這……他小的時候,確實可能打過的,但是他上小學之後,就真的沒再打過了,你如果不信可以問街坊鄰居,或者問我家親戚,他們可以為我們作證呀!”
“孩子小時候,又為什麽打他?”
“因為……他調皮呀,老是喜歡亂跑,他那麽小,又沒有什麽分辨能力,萬一跑丟了怎麽辦?我們也不是沒有教育過他,但是他不聽,沒辦法,只能打啊,不打他不長記性!你年紀還輕,應該還沒有當媽,等你以後有了孩子,就知道這其中的難處了!”
來珺不動聲色,他說的這一點,倒和陳鑫和的記憶對得上,在記憶中,陳鑫和因為偷跑去菜市場買糖人,被張月鑫抓住了,於是暴揍了一頓,還呵斥這小崽子到處亂跑。
既然對得上,她便放過了這一點,揪出下一個矛盾點:“你們說陳鑫和小時候,身體不好,長期虛弱,但我看他那活蹦亂跳的樣子,真不像是身體不好的樣子。”
提出這一點後,陳和一怔,張了口不知如何回答。
半晌,他將頭埋了下去,似乎有些哀痛,過了一陣,才緩緩開口說:“來老師,你知道有一種天生免疫系統缺陷的疾病嗎?就像是艾滋病毒一樣,本身不會致命致病,但免疫系統受到破壞,很容易感染上其他疾病,最終因為感染而死。”
來珺也是一怔,之前她聽他們說,陳鑫和小時候身體不太好,原以為就是抵抗力較差,有些小孩確實有這毛病,長大之後身體會好些,但沒想到這麽嚴重,是免疫系統上的缺陷。
“這種病,是我們家遺傳的疾病,我爸有,我哥有,我沒有,我原以為我的孩子也會很健康,像我一樣,但沒想到鑫和出生後,就查出了這種病。”
說著,陳和的目光越發傷痛,長長歎了口氣,“這種病本身沒有症狀,沒有感染時,和正常人一樣,看不出什麽差別,但只要一感染,情況就會非常糟糕,隨時可能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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