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女人的身影逐漸明晰,那張白淨的臉龐,佔據了畫面的中心點,本來模糊的五官輪廓,隨著她靠近而清晰,像是有一塊橡皮擦,擦去她眉眼周圍的霧靄,快要揭示出真實的面貌。
此刻,陳鑫和已經處於僵硬狀態,像是被定在了座椅上,嘴巴微張著,露出了上門牙,但看起來不像是要說話,該問的問題也一直未出爐,不知是卡在了食道,還是堵在了嗓子眼。
來珺沒看幕布,而是密切注視他的變化,任由那女人不斷靠近。
畫面中,女人的臉部已經異常明顯,發著光,和室內黑暗形成對比,整個輪廓算得上是清晰。
這個視頻不長,大約一分半鍾,但黑暗的室內,時間像是被掰開揉碎,一秒掰成了三秒,過得緩慢而驚心動魄。
女人抓住每一秒靠近,每向前一步,臉龐便清晰一分,最後不斷逼近臨界點,仿佛再過一秒,整個面部便是呈現而出,定格在畫面之上。
“啊——啊——”
一聲尖嚎刺破了室內的死寂,陳鑫和抱著腦袋,從板凳上跌落下來,像一顆落到草坪的皮球,顛簸地滾到牆角,背對著幕布,頭深埋在膝蓋之間,整個人蜷縮成了一隻煮熟的蝦。
與此同時,女人的面部仍在不斷放大,清晰度卻沒有達標,五官一直藏身於馬賽克之後,始終不見其廬山真面目。
來珺眼疾手快將畫面關掉,快步移動到陳鑫和身邊,蹲下身來和他平齊,一手攬過他的肩膀,在他肩頭有節奏地拍撫,同時口中重複著安慰。
“沒事了,沒事了,她走了,沒事了。”
聲音低沉而緩慢,牽動著陳鑫和的呼吸一起放慢節奏,他顫抖了一陣兒,身子漸漸恢復正常,從僵硬變得柔軟,在來珺的臂彎裡安靜蜷了半晌,終於可以抬起頭來。
“她走了?”黑暗中,他雙眼睜大,努力辨認著來珺的輪廓。
來珺“嗯”了一聲。
“那她……還會回來嗎?”
“會回來。”來珺脫口而出,她感覺陳鑫和的身子再一次緊繃,還打著寒戰。那女人就像一道雨夾雪,不斷什麽時候吹來,都能叫他透心涼,抖成糠。
“你想讓她再也不回來嗎?”
陳鑫和連忙點頭,也顧不著身處黑暗之中,來珺能不能看得清。
“好!”來珺一個字簡單清晰,像是給他做了保證。
回到谘詢室,她讓郝岸送了些吃的來,陳鑫和端著熱牛奶,但完全喝不下,不僅是腦子,胃都被夢女的臉給塞滿了,還沒從驚悚中恢復過來。
見來珺安靜地坐在對面,他有點不好意思,更沒臉吃東西了,“老師,真不好意思,你剛剛讓我問她是誰,我其實記著的,但還是沒問出口。”
來珺沒責備,也沒寬慰,而是眼神一定:“也就是說,你的大腦告訴你,要直面她和她說話,但身體卻不受控制,想要回避,是這樣嗎?”
“對,是這樣。”
“你確定自己不認識那個女人嗎?”
陳鑫和沒有絲毫猶豫,點了點頭。
“你從小到大,有沒有出現過記憶斷層的情況?”
“沒有啊……”陳鑫和一臉疑惑,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問。
一番診斷下來,來珺目前已經能猜到,夢女的大致身份。
她沉思片刻,最後將夾頁板放到寫字桌上,語氣篤定:“你回去把父母叫來吧。”
陳鑫和沉默下來,沒有明確表示同意。他這一個多月來,其實一直都瞞著家裡,一來怕父母擔心,二來怕他們自動手,把他扭送到精神病院。所以他對家裡一直宣稱工作忙,已經一個多月沒回去過,都住在出租房裡。
見他遲遲不配合,來珺便把話撂下了:“我這麽跟你說吧,你如果想讓夢女消失,你父母必須得來,他們不來,這個問題沒辦法解決。”
作者有話要說:
?1?《雨中女郎》是烏克蘭畫家斯韋特蘭娜·捷列茨的作品。感興趣的小夥伴可以去搜來看看,不過膽子小的就不要搜了哈,這幅畫非常致鬱。
第22章
陳鑫和的父母從兒子那裡得知了情況,心急如焚趕來了珞玉意研所,一大早就來了,早到所裡都沒開門,王利園一來,看到門前有人排隊,還以為所裡最近生意火爆,引發了現場預約的熱潮。
來珺見了等在門前的兩位,猜到是陳鑫和的家長,便讓他們在保安處登了記,同她一起上到4樓。
兩位家長一位叫陳和,一位叫張月鑫,陳鑫和的名字,便是他倆的結合體,1+1=3,一聽就是整整齊齊的一家人。
陳和和張月鑫已過半百,模樣看起來還算年輕,因為身材偏圓,個頭偏矮,兩人走在一起,就像一個盤子加一個碗,夫妻相十足。
不過夫妻二人現在滿臉焦灼,跟在來珺身後,一個勁問陳鑫和的情況,那個心急如焚的勁兒,就差喊出句:醫生,請您務必救救我兒子!
好像陳鑫和現在就躺在ICU,全靠來珺一雙妙手撐著。
來珺本來還想讓他二位稍等片刻,她去辦公室準備一番,但見這火急火燎的架勢,怕是再等一刻,就得燒了房子,所以她和郝岸打了聲招呼,將他倆直接帶到了谘詢室。
他們在面朝窗戶的沙發上落座,那是之前陳鑫和的寶座。來珺坐在右側,低頭在筆記上寫上日期——她還很少碰到這種情況,三天之內把一家人都見齊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