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罪之後,雖然沒有根據常規論處,但需要支付巨額的賠償。她將全部的積蓄,都賠給了來珺,當做“精神損失費”,並支付不菲的移意和休養費用。
離開家時,她拿了一個月的生活費,之後就不再向媽媽要錢——這次身敗名裂,被意識界掃地出門,是她犯的蠢,她一個人扛,都二十多歲了,不能再做家裡的負擔和累贅。
她背著包,不敢住酒店,從上午走到晚上,從中心區走到了偏僻區,最後聯系了中介,中介本來滿腔熱情,聽到她的預算後,滿腔愁苦,用小電驢駝著她,往偏僻更深處進發,最後到了一個農民房區。
房子是屋主自己隔出來的,像是工地上的活動房,牆壁粉刷得纖塵不染,但看著單薄,仿佛一拳出去,能打到隔壁的鄰居。
整個房間倒是寬敞,像一個棺材,長條狀兒,從床上便能看到陽台窗戶,白木青走過去往下看,見下面有兩個露肚皮的男人,喝嗨了,嬉笑怒罵,唱起山歌來,唱得盡興,還自行改了調子,逐漸變為猛鬼咆哮。
白木青捏緊手裡的背包,心裡害怕。她從來沒有住過這麽喧雜的地方,也沒有住過這麽混亂的小區。她覺得自己的屋子,像是一顆從窩巢裡滾出來的雞蛋,周圍是鬧市,是魚龍混雜,他們大搖大擺,罵罵咧咧,沒有人留心,隨時可能一腳下來,把蛋殼踩碎。
中介見她猶豫,靠在門邊,跟她講道理:“一千塊,這一片真的只有這兒了,其他的你去問,絕對是一千五往上走,像臨恆那邊,要兩千多,還只是一個單間。”
白木青沒說話,依舊捏著包,在房間裡細細打量——有個小廚房,可以自己做菜,省下了外賣錢;有個小陽台,衣服可以在外面吹吹風;有個小廁所,肚子痛時,也不用再等室友。
最後,她在床上坐下,臀感厚實,沒有金屬吱哇亂叫的聲響,還挺舒服,是一張可以翻身的床。
最關鍵的是,確實便宜,是她住得起的地方。
在細細考慮之下,心裡的害怕漸漸消散,白木青放下包,對中介點了頭。
……
落腳處確定下來後,白木青開始確定工作。
她打開了求職軟件,翻找了許久,逐一閱讀“職位要求”,匹配自身條件。翻看了無數個,最後發現,沒有一個她配得上。
在學校時,在意研所時,她就是天才,也被捧到了天上,仿佛無所不能,從來就不缺乏掌控感。
但是脫離原來的體系,進入社會參與競爭之後,才發現,原來自己什麽都不是。
意識是一門複雜的學科,他們在學院裡,要學神經理論,要學職業操守,要學意識場轉移,在七年之內,從一個普通人成為意識師,需要耗費巨大的努力,時間都被專業知識佔滿,就算是處於學科頂端的她,也無暇再學習其他內容。
新的身份履歷中,給了她一個“外語專業畢業生”的名頭,已經算是除了意識學外,她最擅長的科目,但是這並不能讓她賴以生存。
公司裡的外語職位,十個有九個需要和電腦打交道,但她的兩根廢指,將她的語言優勢都敗得一乾二淨。
柏情關掉求職平台,最終只能接受一個現實:她不能進公司,也不能去面試,因為她什麽都不會,還不能正常打字,沒有人看得上她。
她打開了本地網站,另辟蹊徑,開始尋找兼職的招聘,上面的信息不比求職網上少,有招廚師的,有招服務員的,有招司機的,還有招保安的。
白木青看了一圈下來,覺得自己能乾的還是不少,這些活兒她都可以,如果地點離得近,她還能打兩份工,把每天的飯錢賺回來,吃點好的。
她特意選了兩家店,一家是衣店,一家是飯館,過條街就到了。第二天,她專門洗了個頭,認認真真塗了層唇膏,氣色好了不少,前往店裡應聘。
但是這次,她怕店主沒注意到,實誠得緊,提前說明自己的手上的小缺陷。
服裝店的老板本來見她長得端正,還挺樂意,但一見她的手,嘴唇一掘,把頭搖了三晃,“哎喲,那不行的,你不太適合的。”
“不影響的,”白木青趕緊賠笑,舉起了雙手,活動了幾下,“你看,其他手指不影響的,都能正常拿東西的。”
“哎喲哎喲哎喲,”店主好像忽然犯了胃疼,一臉褶皺,“不行的啦,你每天要處理很多衣服,又要折又要掛又要收的,影響速度的啦!”
之後,白木青去了對面的餐館,老板倒是沒說什麽,只是給了她建議,“姑娘,你這問題不太適合乾餐飲服務的。”
說完,熱心地指了指對面:“可以去那邊服裝店看看,不會經常接觸易碎品。”
……
在三天的時間裡,白木青應聘了各種店鋪,沒有人要她。這些職位都不需要技術,有手有腳就行,但在應聘之中,她總是被排在最後,因為任何一個有手有腳的人,都比她佔優勢。
白木青有考慮,要不要去辦個殘疾證,可以領低保補助。
當天晚上,她吃了碗南瓜拌飯,南瓜是大前天買的,分成了六份,但是最後一份太少了,混在飯裡就沒了影兒,飯也是不爭氣,不頂餓,讓她在半夜被餓醒了。
若在平時,忍一忍就過去了,但是連續的食不果腹,胃又開始鬧意見,一抽一抽地發作,白木青起床,灌了幾大杯水下去,想騙一騙肚子,讓它以為這是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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