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當年的記憶都沒有刪除,一直封鎖在死結之後,痛苦一直堆積,幻化成了鋪天蓋地的巨浪。死結打開之後,巨浪席卷了外面的一切,將構成神世的各種記憶撕扯為碎片,飄蕩在海洋中央。
菌寶,你應該很疼吧?你是不是很疼呢?
……你肯定很疼的,你肯定疼得沒有辦法自愈,不然情緒的浪花不會那麽暴虐,神世中不會那麽滿目瘡痍,意識場不會無處可去。
四年了,已經四年了呀,你還被關在總研所裡面,重複當年的困境……
我好難受,我真的好難受,我一想到你現在還在總所大樓中,就合不上眼,靜不下心,就算是再斷十根手指,也要砸了那總所大樓……
不過我的菌寶,你不要怕,你在裡面,不要害怕。意識入侵的戰役,我們其實算是贏了,寧欒已經被我們爭取了過來,她會幫我們。
她會帶領我們找到孤島的位置,雖然現在神世破損,海獄浩瀚,但是有諾伊和程諺在,有若顏在,還有我在,我們都很厲害的,會一起重塑你的記憶,恢復你的神經世界,然後將海洋變成陸地,直通孤島之上,帶你離開,永遠離開那所大樓。
菌寶,你不要怕,你再多睡一會兒,再多等我一會兒,我一定會來的。
因為,我愛你。
……
來珺的神世邊界,充斥著情緒的巨浪,將周遭的城市都給衝毀。而回憶的殘渣碎片,又淹沒進大海之中,進一步增加了海面的高度——海獄中不再只是水,混合著多種碎片,來回衝刷。
寧欒和白木青在神世中檢查了數圈,經過仔細的評估,最終定下了營救方案——
首先,需要恢復破損的神世,讓意識場在其中,有得以生存的環境,同時也要給來珺的意識場,提供完整的記憶支撐。
其次,需要盡量將海面填平,也就是安撫巨大的傷痛。如今的海獄闊大,時不時就來一場血雨腥風,浪舌恨不能舔舐天際的雲片,別說是劃船,就算是劃飛機,都不能成功達到島上。
所以他們需要盡最大努力,減少海域的面積,化解情緒的巨浪,將海洋變成陸地,縮短需要前進的裡程。
一方面需要修繕世界,一方面需要減少海域,他們需要做的,也就是從海洋中提取各種碎片,複原四分五裂的記憶,將神經世界修複完整,撫平過往的傷痕。
寧欒不愧是當年摧花的辣手,摧殘起人來得心應手,如今治療起來,也算別有一手,領著白木青在海域中穿梭,從海水中打撈記憶,逐一複原。
海水中的碎片,有一些是塵封在死結後的記憶,如今在海水中四散,比煮沸的湯粥還稀散。白木青從水中撈出,一一看去,發現都是關於她的記憶,裡面都有她的影子,時而溫柔,時而暴躁,時而溫言細語,時而拳腳相加,時而是真的她,時而又是幻境中的假象。
但不管是真實還是假象,都切實存在於來珺的神世之中,成了她記憶中的一部分。
白木青從前只是在一扇窗後,目睹過其中的一個片段,就已經刻苦銘心,夢回了千百遍,如今將那千百個片段都依次回看,隻覺得像是受了凌遲,一刀一刀往身上切。複原這些記憶時,寧欒就在她旁邊,白木青有好幾次神志恍惚,差點起身刀了她,給來珺的精神損失殉葬。
可是無奈,如今的救援,需要寧欒的指引,白木青想殺不能殺,只是看著記憶碎片,痛得麻木之後,來回地喃喃低語,又不知是說給誰聽。
“她肯定很疼的,她肯定很疼的吧……你看她多難受呀,她為什麽不趁我睡著之後,把我掐死呢?我真的好過分呀……”
到最後,白木青神志不清,指著記憶中的柏情,竟向寧欒搭了話,“我真的好過分對不對?你們當時怎麽不弄死我呢?不能留著這麽大的禍害啊!”
遊艇裡,月光傾灑,白木青滿身海水,頭髮半濕半乾貼在面頰邊上,說這話時一臉正經,眼眸比深海的色澤還深邃。
寧欒差點被她嚇哭了,抱著槳,連哄帶勸,“小情,你要是實在承受不住,就把我打一頓吧,打一頓起來,我還能繼續乾活。”
白木青沒抽她,繼續翻看打撈上來的記憶,好像還嫌寧欒被嚇得不夠狠,繼續跟她嘮,“你看這段記憶裡,雨下得好大,菌寶明明都到公安局去了,她肯定是去告我的,但是警察同志出來問她話,她愣了一會兒,又飛快地往回跑,跑回去陪我了。”
她怕寧欒聽得不夠認真,戳了戳她的胳膊,繼續說:“我想,她那時肯定是記起了大一的時候,那天她約我出去吃晚飯,但是我給忘了。那天晚上,也是下了瓢潑的雨,雨水把視野都給蒙蔽了,隔得稍微遠些,都分不清前面是人是鬼。我走到小區門口,才發現菌寶站在花壇邊,她一直站在那裡,頭髮和衣服也像是剛剛那樣,貼在身子上,黏糊得不成樣子。我去問她,她還哄我,說她沒事,她喜歡淋雨……唔,你聽到了嗎?她說她喜歡淋雨,她沒事的……”
寧欒終於成功被她嚇哭了,連滾帶爬地劃到岸邊,去叫尤若顏和許諾伊救命。
他們這次是分工合作,寧欒和白木青負責打撈記憶,拚湊完整,而尤若顏他們負責修繕道路建築等,本來念在寧白二位實力高強,應該不需要幫助,結果沒有想到寧欒緊急求助,實在是乾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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