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的菌寶真的辛苦了……”
來珺一愣,兩隻眼睛睜大,越發地圓潤,裡面含了層水汽,還蓄著之前的欣喜和關切。
“我說……嗚嗚嗚……我的菌寶真的辛苦了……嗚嗚嗚……真的好辛苦……一直守在這個地方,真的好辛苦……嗚嗚嗚……”
柏情一下子哭得太狠,沒控制住神情,哭得面目猙獰,淚如雨下,雖然終於說出了話,但說的話宛如串錯了的珠子,來回碰撞,雜亂無章。再配上她一身的傷痕,就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在向來珺告狀,請求來珺公正無私,平複她的冤屈。
來珺從錯亂的“珠子”裡,明白了她的意思,見她哭得像漏了氣,一時間手足無措,伸手幫她擦拭眼淚,一個勁哄道:“沒事的,學姐我沒事的,你不哭了,我不辛苦的,不哭了哦……”
她越是哄,柏情就哭得越厲害,若是她的雙手捧成一個小盆,都裝不下她噴發出的眼淚。最後來珺也看開了,手裡拿著包抽紙,就蹲在旁邊,不再勸說,只是默默地相伴,一張一張地給她遞紙。
從來珺的意識場失蹤起,柏情就陷入了火烤般的膠著,但是有重任在身,無暇紓解情緒,也無從紓解。她清楚自己的情緒壓力,也明白自己的精神狀態,一直在告訴自己,等找到來珺,等把來珺帶出來,那麽她所有的情緒和焦灼,都可以迎刃而解。
但是沒有想到,在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在看到她臉龐的那一眼,她胸腔裡埋藏的所有傷痛,都亂了陣腳,都失了把控,橫衝直撞地噴發了出來,一個勁泄了出來。
到最後,紙廢了乾淨,柏情的視野也終於恢復清明,目視來珺的臉,除去那層水霧,看得格外清晰,能看清她瞳孔與虹膜的邊界,以及其中自己的倒影。
每次來珺注視她時,都格外認真,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無色透明,只剩下她是彩色的光暈。
“菌寶,你辛苦了。你現在是困在總所大樓之中,在高蔚來打造的幻境之中,我這次來,是來帶你出去的,我會帶你離開這裡。”
“我知道,你總會來的。”來珺撫住了她的手,感受她的力量,“但是學姐,你真的好累呀。我知道是他們欺負你了,欺負得很慘,你能來到這裡,已經耗費了你太多的力氣,不是我辛苦,而是你辛苦。 ”
兩人互道辛苦,相對而視,眼裡滿是對方的傷痕,一個傷得新鮮而凌亂,一個傷得陳舊而消瘦,一時間,竟然分不清誰傷得更重,誰痛得更狠,誰是稍微不那麽辛苦的一個。
柏情忽然笑了,伸手將她的發絲繞到耳後,想更好地看清她的面龐,“怎麽了……我就算是沒了力氣,爬著也要把你帶出去。”
她說著,去拉來珺的手,站起身來,但是沒走兩步,就體力不支,半癱了下去,還得要來珺扶著,以免全癱。
來珺把她放到了木椅上,她眼中的驚喜不減,但更多的是嚴肅的關心。
“學姐,你到我大腦中來吧,我帶你出去。”
柏情怔住。
“我知道出去之後會很艱險,不然也不會耗費了你近乎全部的力量,不過既然你能到這裡來,就已經攻克了外面的危險。你到我大腦中來吧,給予我力量和指引,你也說,我一直被困在這裡,逃離不出去,那麽這一次,讓我去克服它們,讓我帶你出去!”
柏情深深地凝視她,一時沒有說話。
片晌,她低下了頭,閉上眼睛,無聲轉移,進入到了她的二重神世之中,蟄伏起來,一方面得以休息,也一方面給予她力量。
來珺起身,打開了房門。在她開門的瞬間,場景再次變換。牆上出現了玻璃窗,房門變為金屬門,樓道轉換為走廊,吸頂燈排列,統一歸為了寂靜。
房間從出租屋,恢復為雜物室,而外面也變成了五樓的辦公區,地磚整齊,牆麵粉白,走廊盡頭有一圈亮光,通往五樓的會客廳。
來珺順著光束過去,卻見會客室中,坐著個身影,肩體闊大,身姿挺直,發絲梳得一絲不亂,好像經過盛裝打扮,專門來迎接,為她恭賀道喜。
來珺對於這個身影再熟悉不過,腳步有些猶豫,不願靠近,但沉思片刻,還是靜聲走了過去。
高蔚來不愧是德高望重的高所長,到了如今這個關頭,面前還擺著鮮花,手邊還沏著香茶,一身的優雅,不管是輸是贏,都體面得不落窠臼。
他坐於軟皮沙發上,對面有個空位,很明顯是留給來人。來珺看了一眼,不願落座,但她看向前方,燈火隱約處,通往樓下的出口襯得寂寥。她知道,若不過高所長這關,這層樓,她怕是下不去的。
有柏情在神世中,來珺的心理,莫名又強大了幾分,她穩住了岔亂的氣息,到沙發上落了座,桌上那山茶盆栽擺得好,花蕊正對向她,圓潤的瓣,飽滿的苞,賞心悅目,若是這談話的內容輕巧,倒是能讓人生出久留觀賞的欲望。
高蔚來原本眉目低垂,似在沉思,見了她來,眸光上揚時,也揚了一抹笑容,點頭致意。
“珺子,好久不見。”
來珺沒有笑,因為憔悴,神色倦怠得清冷,開了口,話語不見得熱情。
“高所長,好久不見。”
第203章
和諧的氣氛中高蔚來垂了眸子,掃了一眼略顯空蕩的茶幾,顯出愧意“其實這次談話非常寶貴,但我準備得不夠充分到顯得冷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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