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焦坑,還有殘火,來珺扶起她,將她扶到一塊靠牆的隱秘處,稍作休息。
又是一陣咆哮聲傳來,這一次,交雜了撕心裂肺的嗚咽,是有一方受了傷。來珺不管烈風的侵襲,抬頭仰望,在烏雲深處,露出了兩個龍頭,在互相撕咬,都試圖咬下這最後一口,一擊斃命。
白龍靈活,但是黑龍瘋狂,使出了全部力氣,一爪已經深入到白龍的皮鱗之中。
來珺心下一緊,當即往前奔去,她跑到天台頂端,到了最靠近蒼穹的位置,緊接著她雙手打開,一把巨弓,出現在兩手之間。她手中蓄力,來自於意識場的能量,化作一把箭矢,刺入到烏雲之中,直向黑龍的軟腹。
與此同時,白龍發了狠,張開巨口,叼住了對方的脖頸。黑龍的腹部和頸部同時遇襲,玩命地掙扎,可是無論它怎麽掙扎,白龍都不松口。掙扎之中,一塊血肉,從它的身上撕下,黑龍身上破了塊窟窿,血淋淋地扎在半空。
在皮肉撕掉的刹那,白龍因為慣性,向後仰去,黑龍一聲巨嚎,尾部一擺,甩掉了腹部的鋼箭,它雙眸猙獰,瞪得鬥大,只需微微一掃,便確認了下方的目標。
這一次,它的速度越發駭人,如烈風閃電,朝天台飛奔而來,來珺拉動弓弦,準備放出第二支箭,一團火球就迎面襲來,直擊她的面龐。
來珺被火光耀得睜不開眼,只能往附近一跳,避開這襲擊,就在這短短的間隙,黑龍飛躍到圍欄這邊,張爪勾住了林非鴛的衣衫,只需輕輕一撥,就將她從頂樓扔了下去,沒有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
瘦弱的女孩,微小的軀體,在空中像一個塑料袋,甚至還不如個塑料袋。塑料袋能乘風而上,而她卻直直落了下去,輕易得宛如一片枯葉。
來珺抬眼的瞬間,撞見了這一幕,面色陡變,往欄杆邊撲去。
天上的白龍,吐掉滿口的血沫,沒來得及襲擊黑龍,就朝掉落的人影奔去。它盤起身子,在半空接住女孩,托住她上升。
黑龍再次張口巨口,噴出一團火球,這次不偏不倚,砸在了女孩身邊,即使白龍用身子去擋,女孩還是被燒著,頭髮燃了半邊,拚命地掙扎著,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來珺拉滿弓弦,一隻箭矢射出,這一次包裹了厚大的能量,破風時擦出了藍色的暈光。箭矢擊中目標,黑龍猛地一滾,在空中翻了個圈,失去了再次發難的能力。
女孩的嘶叫聲還在繼續,白龍托著她,托著滿身的火焰前行,它忽然仰頭,發出一聲震天的龍吟,聲浪滾滾,將天空的雲層擊穿,將漫天的狂風都劈碎。不多時,烏雲終於顫動,擠出了雨滴,連成了雨簾,成片成串降落而下,落在萬物之上,澆滅了燃燒的火焰。
女孩終於回歸了安靜,但因為火燒,臉黑得不成樣子,又雨水澆頭,沒有衝刷她的髒亂,反倒增加了她的狼狽。她被榨幹了力氣,就軟塌塌地靠在龍身上,沒有再動。
來珺站在天台上,在白龍到達的前一瞬,收起了弓箭,她變了張面皮,變成了個年輕女人的模樣。女人站在雨裡,站在滿目瘡痍裡,卻乾淨得不像話,連鞋緣都泛著潔光。
白龍到達了天台邊,林非鴛半睜著眼,她看到了欄杆,看到了天台,在天台中,她看到了一個女人,穿著花布裙,白皮鞋,乾淨而又安靜。
林非鴛的眼眸顫了顫,有雨水從眼睫上滴下來,模糊了視線,她趕忙一擦,讓女人的身影重新清晰起來。
那個女人,長得好像一個人,是生她時,丟了性命的那個人。
身後,傳來一陣咆哮,那隻黑龍又緩過勁來,再度發難,張開利爪,要將林非鴛拉下高樓,不摔死不罷休。
林非鴛驚恐萬分,睜大了眼,往天台上爬,在那瞬間,她看到那個女人,忽然張開了懷抱,衝欄杆邊衝了過來,過來向她伸出了手,將她往天台上拽。
黑龍向將女孩往樓下拽,女人拚命地將她往樓上拉,黑龍力氣驚人,力有千斤,可是在白龍的配合下,女人硬是和它對峙了起來,半邊身子都垂出了欄杆,似乎馬上要摔落而下,但始終不曾放手。
她閉了氣,咬緊了牙,雙手箍住女孩的腋下,將她抱了上去,兩個人一趔趄,同時摔倒在了天台上。
女孩得救後,白龍抽出身來,轉頭就朝黑龍撲騰過去,將它撞得十丈之遠,再度交戰起來,只不過這一次,是單方的碾壓——黑龍的速度明顯減慢,白龍抓準機會,張口就撕咬了下去,這一下對準了頸脈,幾番之下,血染紅了整片天際。
女孩摔倒之後,又被抱了起來,女人的雙手還抱住她,怕她再度被惡龍抓走。不知是不是被摔蒙了,林非鴛不再害怕,她變得猶豫起來,埋頭打量自己——她好髒亂,渾身的傷痕、焦黑,有血水,有汙痕;她又側頭去打量身邊的這個人,她好乾淨,乾淨的發絲,乾淨的手腕,乾淨的懷抱。
可是她剛剛還是義無反顧地衝向了自己,要把自己從黑龍的口中奪過去,要把自己從高樓之下拉上去。
林非鴛有些不可置信,抬眸打量她的眉眼,她的輪廓。
是媽媽,真的是媽媽,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媽媽。
林非鴛忽然抱緊了媽媽,哇哇大哭起來。雨不下了,風也不吹了,烏雲破開,灑漏出幾縷天光,落在她的臉上,和淚水交融。她其實好想開口,給她說幾句話,但她哇哇哭得太厲害,連說出的話染上了哭腔,合不成半分語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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