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其霖的嘴唇顫了顫,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唇瓣發乾,連忙抿了抿,又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怕短發翹得太厲害,人顯得蒼老凌亂。
“我現在這個樣子,可我現在這副樣子……”
察覺到她的顧慮,來珺附加了一句:“沒事,等一下,我可以先給你的意識場化個妝,讓你恢復到入獄之前的樣子。”
喻其霖摸著自己的臉頰,激動得目光都有些顫抖:“好,那麻煩你了,幫我把面頰化得紅潤些,遮掉黑眼圈,還有如果可以的話,把短發變成長發吧,小鈺她喜歡長長的頭髮……”
……
夕陽碼頭酒店,西面被揚子江環繞,沿著碼頭的一帶,有坡度平緩的淺灘,有的地方是泥土,有的地方是細紗,平日裡呈細膩的白色,但到了夕陽西下時分,江水橙紅,連帶著細紗,都染上了緋色,光腳踩在上面,腳丫子都能暖洋洋的。
喻其霖踩在細紗上,從江面吹來的晚風,揚起了她的長發,好似隨風飛舞的緞帶,悠揚又柔軟。喻其霖將長發別到耳後,沿著淺灘前進,不時回身張望。
淺灘上,留下了她深深淺淺的腳印,風吹皺了江面,但沒有吹平細紗,腳印保留得完好,被夕陽鑲了道邊。
喻其霖繞過了一片小坡凹陷處,跨上了另一邊淺灘,青草開始茂密起來,沿著河灣,長成了道月牙型,和白色的砂礫配合,恰似弦月沙灘。
在月牙的尖端,站著一個人,她也在四處張望,雙腳踩在細紗之中。
喻其霖朝她走了過去,腳印的尖端,直直朝向了她。
安鈺穿著白色衛衣,背後有一隻熊崽圖案,不僅是背上,她的手裡,也抱著隻熊崽,胖乎乎的,頭上戴著一個蝴蝶結,看起來又奶氣又愛美,像她的主人一樣,隔三差五,就要買新衣服。
安鈺轉過頭,看見了身後的喻其霖,淺青縐紗長擺裙,是她送的那件,穿在她身上,還是那樣貼合,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見喻其霖走向自己,安鈺也邁開了步子,走向了她,她的步子更大,更激動,入沙更深,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到最後只剩兩三米,雙方的臉龐,已經清晰可見,甚至能看清,對方唇角揚起的弧度。
安鈺看到,喻其霖在對著她笑,那個笑容,溫柔、認真、深切,就像是奔赴愛人之約時,那種甜蜜得幸福的笑容,就像是那晚她讓她先離開,在門內向她告別時,臉龐上飽含的笑容。
安鈺步子一頓,猛然停了下來,她抱著熊崽,正面對著喻其霖,往後退去,腳印和之前的重合,只是這一次是向後。
喻其霖一愣,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不敢再上前,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小鈺,你……你怎麽了?”
見她沒有再靠近,安鈺便也不再後退,只是站在原地,和她保持著一段距離,斜著眼睛看她,也不說話。
喻其霖變得手足無措起來,她太想她了,想得厲害,此刻見面,五髒六腑都在顫抖,想去摸摸她的手,捏捏她的臉,抱住她,讓她好好做安鈺,做她愛的那個安鈺。
可是安鈺現在,不管是神情,還是肢體動作,都透露著排斥,看起來並不給她捏,也不想給她抱。
“小鈺,你不想和我見面了嗎?”
安鈺依舊別著臉龐,斜斜看向她。
喻其霖低下了頭,她記得來珺說過,這是唯一的機會,可能是唯一的一次見她的機會。
“那天晚上,你沒有來。”
喻其霖立刻抬起了頭,看向了安鈺,她終於說了話,只是話中,滿是不滿和委屈。
安鈺伸出手,指向後方的夕陽碼頭酒店,酒店建在半坡上,地勢較高,一眼就能望見,此刻沐浴在夕陽之中,幽美又絢爛。
“你說讓我在酒店裡等你,不要到處亂跑,我就去了,我訂了原來那個房間,一直在裡面等你。我等了好久好久,那天晚上我沒有睡,我一直守在門邊,我一聽到腳步聲,就湊到貓眼上看,看是不是你。聽到有人說話,我就把門打開,伸出頭去看,看是不是你來了,我等了好久好久,我一直在等……”
安鈺說著,鼻音越來越重,最後大哭了起來,嘴巴張得老大,風能直接灌進去。她邊哭還邊說著話,上氣不接下氣,破了音。
“我一直在房間裡,我哪兒也沒有去,我怕你來了之後找不到我……我一直在等,我坐在門邊,撐著頭,我想好了要帶你去哪裡,去了之後第一天要幹什麽,我還想好了要買什麽植物,我在想,等你來了之後,我們就商量要給它們取什麽名字,我在想,不管你取的什麽名字,我都會好好養,擺在窗台上,擺成一排……可是你沒來,嗚嗚嗚,你沒有來,我等了好久好久,我在門邊坐了一晚上,我一點都不困,因為我在等你來,可是你一直沒有來,你沒有過來……可是我好想讓你來,我好想讓你過來,我真的好想等到你啊,嗚嗚嗚,我真的……我真的好愛你啊,姐姐,我好愛你啊……”
安鈺大哭著,眼淚打濕了整張面龐,鼻孔拓開,嘴巴大張,導致五官都擠壓到了一起,又醜又難看,風還把鼻涕給吹飛了,抹都抹不贏。
喻其霖見她這醜樣,忽然笑出了聲,肩膀笑得一聳一聳,笑得可開心了,笑著笑著,她忽然爆哭了出來,淚水傾瀉而出,哭得比安鈺還要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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