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不能怪你呀,他犯病又不是你起的頭。”
易雙全搖了搖頭,神色居然帶上了愧疚:“不過總歸是我心肺複蘇的技術沒起作用,從那以後,小薛對我一直不冷不淡,應該是嫌棄我不學無術,又或是懷疑我故意為之,影響了急救效果。”
眾人也跟著搖頭,包括顧征明和徐潔,也小聲議論起來,覺得薛可願這人吧,看著內斂斯文,但沒準是內心陰暗,所以看誰都覺得居心叵測。
來珺和白木青對視了一眼,同時想起了現實中的對應點。
6年前,在珞玉市第一醫院心臟外科手術室,薛沉死在了手術台上,當時的主刀醫生是易雙全,而助手之一,就是閆明鑫。
薛沉被送進珞一急診科時,情況就已經危在旦夕,他是主動脈形成了一個夾層[1],血管壁非常單薄,厚度比正常人少了五分之四,但是血液在其中奔湧堆積,薛沉稍微打一個噴嚏,都可能使血壓陡增,主動脈瞬間破裂,除非當時就在手術台上,否則會當場斃命。
因為主動脈病變,失去了彈性,已經無法改善,只有更換成人工血管,代替原來的血管通路。
易雙全的心外手術團隊,負責該成手術。在手術之初,操刀醫生便感受到手術的艱難——因為薛沉體型過大,又屬於脂肪性超重,厚密的皮下脂肪,將血管包裹圍繞,難以分離。閆明鑫和宋朗拿著手術刀,片刻不敢分神,快速鎖定和遊離股動脈和腋動脈,為之後的主動脈置換手術做鋪墊。
見他倆順利完成任何,易雙全有了信心,很快完成人工血管的替換,全程用刀精準,沒有劃傷附近的分支血管,有出血,但是及時得到了控制。
最後是血管縫合,易雙全就算醫術再精湛,也不可能獨立完成,所以兩個左膀右臂就顯得格外關鍵。宋朗和閆明鑫站在他身旁,負責分離腔內組織,將縫合點暴露而出,方便主刀醫生下手。
這不僅考驗各個醫生的技術,還考驗主刀和助手間的默契程度。
上百個縫合點,幾百個針腳,三位醫生同時低頭俯身,長期保持同一個姿勢,他們像之前成百上千次那樣,循環進行,默契配合,極致專注,最終完成了人工血管的置換,把病變動脈成功替了下來。
但是體外循環撤下,心臟主動脈恢復供血後,病人突然大出血,整個心臟像是被踩爆的血袋,上千毫升的血液在幾分鍾之內噴湧而出。
團隊撲上去搶救,已經無力回天,最後只能圍成一圈,目視藍色的手術台變得刺目,身上的手術衣和手套染得凌亂,紅得豔麗,卻像征著白事。
手術之後,薛可願帶著薛沉去做了死亡鑒定。珞一醫院的醫療缺陷委員會,當著易雙全心外團隊的面,開了醫療失誤討論會,最後分析原因為,疑似在人工血管的縫合中出現了問題,正常供血後,縫合的血管再次破裂,病人出血過多而死。
易雙全和閆明鑫的配合,可能出現了失誤。病人體型特殊,厚重的脂肪層阻礙了視野,閆明鑫在分離組織時操作不完善,易雙全下刀時角度困難,劃傷附近血管,操作時疲於止血,針腳出現瑕疵。
珞一的綜合接待辦,給薛可願做了解釋。易雙全特意趕來,向她深深鞠了一躬,背脊像灌了鉛,很久都直不起來。
薛可願面色慘白,臉部肌肉都隱隱抽搐,目光如同挖成了空心,集中又呆滯。
綜合辦主任以為她會爆發,醫護人員以為她會爆發,朱皓也以為她會爆發,但她沒有,背上死亡鑒定資料就走了,並且從此再沒來過珞一醫院,也並沒試圖走司法程序。
所有人都覺得事情已經平息,沒想到一路潛伏到了這裡,以一種極度狂虐的方式,爆發而出。
“易叔,你收到的那兩封威脅信還在嗎?”
易雙全對兩封信是隨身攜帶,當場從夾克裡掏了出來。
來珺接過後,又好生檢查了一番,“既然薛可願那麽恨你,那這兩封信,應該就是她寫的。”
而寫威脅信的人,也就是綁走管華的人。
眾人一聽,立馬圍攏上來,眼珠子都定在了紙頁上:只要能證明這兩封信,就是薛可願所寫,那從失蹤案到連環殺人案,就可以形成一個閉環,證據鏈正式完整。
那是兩張老式信紙,紙頁發黃,頁眉頂端橫有一線紅色,紙頁軟薄,上面的字體工整,“四肢”舒張,若是從字相學的角度分析,寫字之人心胸寬闊、為人豁達,一看就是成大器之才。
來珺她們當時懷疑,寫信者故意變換了用筆習慣,也就不怕暴露筆跡,於是也沒去對比字跡,但是現在有了重點懷疑對象,便需要順著信紙挖下去。
白木青注意到了那抹紅痕,若有所思:“這兩張紙,很像是從一遝信紙上撕了下來,紙頂還有紅線。”
來珺頷首:“寫信人的家裡面,很可能還有一遝一樣的信紙。”
“不過她應該都扔了吧,留在家裡是個禍害,肯定都扔得一乾二淨。”
“剩下的信紙肯定都扔了,”白木青眼睛一亮,“不過之前她家,沒準也用這信紙寫過東西,然後紙頁隨便扔在各個角落了,只要我們找到類似的紙頁,那就可以實錘。”
被這一話一激發,眾人立刻精神煥發,準備橫掃208房間,氣勢洶洶——那個磨刀霍霍的勁頭,之前找人尋屍時,都沒這麽亢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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