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幸好一路不長,到她家路口時,只花了幾分鍾,也順理成章結束了問話。
路口路燈挺立,超越了樹梢頭,光芒四落,將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像抻開的面條似的,斜鋪在地上。
尤若顏本想轉身離開,又開始猶豫,攏了兩下包帶,終於主動開了口,“珺子,你才到上安沒多久,忽然換了環境,有什麽難受的地方嗎?”
來珺心想,我可難受得緊了,現在就想直奔酒吧,來一場行為藝術,到派出所蹲個兩三天,醒醒腦子。
“沒有,挺適應的,”來珺的唇角淺淺揚起,“尤老師覺得,我有什麽地方應該難受嗎?”
……
回到了家,來珺第一眼瞅見的,就是白木青慘白的小臉,菜還是熱的,燈光還是暖的,但人已經涼透了。
聽到開門聲,她沒想以前那樣上門迎接,而是定格在圓桌邊,一臉不祥的深意。來珺打開手機,才發現微信、短信和電話,都被白木青逐一問候過,但都未得到應有的回應。
真是奇怪,她之前也有加班到這麽晚,而且也囑咐過加班的情況,今天是怎麽回事,跟有緊急情況一樣?
“阿青,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白木青雙手一疊,腮幫子鼓了起來,“沒事,就是想問你要不要回家吃飯。”
“這樣呀,”來珺把大衣掛在落地衣架上,洗了個手,拉開椅子坐下,“不好意思,我今天進實驗室了,手機關機,之後又和同事一起回來,沒來得及看消息。”
白木青的臉色依舊煞白,之前在珞玉曬了不少太陽,再加上每天上躥下跳,臉色紅潤又健康,現在窩在冬日的深居裡,時不時還得腎上腺素飆升一下,好不容易積攢的紅潤,褪得一乾二淨。
“那你以後要記得時常回我消息,不然我會得‘愛妻被拐妄想症’,跑到總所去鬧了。”白木青給她盛了飯,又遞上了筷子,算是原諒了她的疏忽。
來珺接過筷子,發現這人著實好哄,甚至不需要哄,就給她說句話,她自個就恢復了,自愈能力好得讓人心疼。
來珺夾了口紅燒肉,發現菜的溫度剛剛好,好像算準了她回家的時間,把菜回了鍋,重新熱了一遍。
“你又熱了菜嗎?”
“你去實驗室幹什麽?”
兩個人同時開口,問題撞了上,來珺今天畢竟是罪人,把提問權讓給了她對方,先行回答問題。
“是高所請我去的,他向我展示了一個實驗。將編有電子程序的電極,移入倉鼠的大腦中,通過電流的形式,將電子程序轉化為大腦能讀懂的生化程序,在倉鼠頭中創建信息,改變它對食物的偏好。”
“食物偏好……是怎麽改變的?”
來珺夾起一個蘿卜塊,“一般認為,我們愛吃什麽,是由基因決定的,基因通過設計大腦中的神經通路,來影響我們對食物的偏好。比如倉鼠的頭腦中,受遺傳或者環境影響,原有的通路是對洋蔥厭惡,但是電極程序輸入之後,喜愛洋蔥的通路建立,並且連續得到強化,變得穩固。再次見到洋蔥時,倉鼠就會難以自持,把對它的喜好,放在了胡蘿卜前面。”
白木青細細聽完,她今日沒出門,素面朝天,長發四散在肩頭,再加上一臉灰白,沉思時眉頭壓低,自帶三分凝肅。
“這麽看來,這項技術不像是隻面向動物,若是用在人身上,不就是和幾位來訪者的情況類似了嗎?”
第一個是小芩,戒掉了撬別人對象的習慣;第二個是單敏浩,戒掉了逃課打架的愛好;第三個是章偉寧,熱心了二十多年的理想,說戒就戒,都扔進了垃圾回收廠。
不得不說,這些習慣值得改,只是連帶著連人格都改了。
白木青目中倒映著一桌熱氣漸微的菜,眉目中生出了寒氣,兀自喃喃:“他給你看這些,是想幹什麽?”
來珺今天吃得尤其快,邊吃嘴裡也不閑著,“你給許諾伊發個消息吧,讓她到我們這兒來,有重要事情討論。”
白木青被從沉思中拉了出來,表情的轉換都不自然,卡出了一臉茫然,“嗯?”
“單敏浩失智的原因,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
加班回家,已經是晚上八點,來珺吃完飯,白木青洗完碗,許諾伊趕過來,已經是晚上九點,要是睡得早,這正是洗澡的點,她們三人卻開起了會。
圓桌上鋪了黃底綠格餐布,白木青細心,還用玻璃盤裝了盤紅豆酥,旁邊加濕器吞雲吐霧,往桌前一坐,就不像是開會的,而是靚女的夜宵會。
許諾伊深夜出行,依舊粉面檀口,妝容跟紋在臉上一樣,鼻影在燈光的描摹下越發深濃,可是見了白木青後,她精致的妝容開了裂縫,眼線一翹,瞪大了眼睛。
“如果我沒有記錯,這位是貴所的掃地阿姨吧。”
來珺用抓夾將頭髮一綰,拿起筆記本,坐到了主位上,“對,你沒記錯,她是。”
剛剛她讓通知許諾伊來,白木青就稍顯猶豫,畢竟現在除了郝岸和丁冬,其他人都不知道珞玉所的保潔阿姨,還會特殊的移意技巧,更不知道會移意技巧的保潔阿姨,還和來珺有一腿,若是把許諾伊叫到家來,豈不是當面穿幫了嗎?
不過此刻穿幫在即,白木青也豁了出去,揮動小手,給貴客打招呼,“你好呀,我們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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