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朝向陽光,面龐被照得熠熠生輝,無論是聳立的頭髮,還是飽滿的腮部,都彌漫有好客般的熱情,好像是實驗部的導遊,迫切需要她入內參觀。
來珺被他這麽一招,心裡猶是發緊,魂魄都受震,但還是跟了上去,不能讓“熱情好客”的陶老師久等。
作為在總所實習過的半萌新人,來珺一直知道實驗室的存在,之前也到裡面做過資料,但不知是它的布設過於冷肅,還是自己的菜配不上它的高端,來珺接近時會本能地抗拒,即使是陶旭渾身純天然的親和,也沒能稀釋這份抗拒的濃度。
進入實驗室前,陶旭將她上下一打量,最後掃了眼她胸前的蘑菇掛飾,給了個溫馨提示:“進實驗室前需要更換衣物,不能佩戴任何首飾。”
同時手掌一指,出示了更衣室的方向。
……
他們進入的實驗室名為“電極室”,名字非常樸實,但金屬門平移開後,裡面的豪華陣容盡顯無余。
首先是人員配置的豪華——來珺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高蔚來的面孔,同時心裡明了,為什麽陶旭會專程帶她過來。
高蔚來常年都是黑色西服,現在外面加了件實驗白褂,襯衣加馬甲加外套加白褂,可謂是衣物疊中疊,但都被他撐得板正,雖然年近半百,高所長的身材“風韻猶存”,把一所之長的自控和高階意識師的自律,滲透到了每一寸衣料纖維之中。
見來珺到來,他從觀察艙前抬起身子,眸光再一次拔高幾個度,比頭頂的防塵燈還亮堂。
“最近在林老師的小組還習慣嗎?”
“開始習慣了,謝謝高所長關心。”來珺沒有與他對視,目光一轉,落到了透明艙體上,裡面有個簡易小家,房主人是隻倉鼠,現在姍姍睡醒,正在草坪裡用餐。
草坪裡長滿了食物,胡蘿卜、青菜葉、蘋果,還有葵花籽,一眼望去琳琅滿目,偌大一草坪,就是它的食物后宮,不知今天會臨幸哪塊場地。
高蔚來同她一般,默契地保持沉默,在艙前站定,觀察倉鼠兄今日的意向如何。
來珺曾也年少鮮活過,在宿舍裡養過倉鼠,還親自給它做過飯:堅果、蔬菜、水果和谷物,換著法兒地搭配,也摸清了鼠類的口味。
現在見到一隻胖鼠,她心裡先下了判斷,估摸著它會食欲大漲,在葵花籽地裡吃個酒足飯飽,或者再到蔬菜叢裡滾一圈,來個葷素搭配,像後面的那些辣椒和洋蔥,怕是入不了它的法眼,只能當做磨牙棒啃著玩。
那小白胖子一路摸摸索索,嗅了嗅蘋果,蹭了蹭蘿卜,最後繞過松子,來到了洋蔥面前。這一嗅可謂是一見鍾情,它兩爪一伸,抱住了洋蔥球,張口就啃,最後啃出一個圓洞,整個頭都埋了進去,吃得忘乎所以。
來珺不禁驚呆,她很想伸手進去,把倉鼠給提拉出來——吃洋蔥可是有害它的健康,相當於在嗑藥,慢性自殺。
高蔚來的反應截然相反,見房主大快朵頤,他樂得觀摩,甚至還想再加加餐,怕鼠兄不夠吃。
很快,倉鼠就把半顆蔥啃完,頭終於露了出來,兩隻小眼睛亮幽幽的,估計被辣得不輕,眼淚花子都出來了。但開心是真的開心,對洋蔥戀戀不舍,圍合它轉了一圈,才踱到草坪外面,開始跑輪運動。
來珺很快從驚呆中平緩過來,想起這是實驗室,是新事物誕生的搖籃,一切皆有可能發生。是以她沒問鼠兄為什麽行為反常,而是問:“這只是不是基因變異了?”
高蔚來笑得收斂,不置可否,帶著她到了側邊的計算機前。那裡坐著位研究員,全程跟蹤記錄數據。屏幕上,有張大腦示意圖,總體白色,不過有幾塊呈現鮮紅,顯著地區分開來。
來珺認了出來,這是大腦活躍區域示意圖,大學裡有專門理論課講這個,一看成像圖,就知道大腦活動區域,從而推測動物的行為軌跡。在成像圖邊,還有詳細數值,不斷更新變動,反映機體的各項生理指標。
來珺緊盯屏幕,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倉鼠大腦的監測數據圖,只是這實驗室裡,又沒有斷層掃瞄儀,也沒有頭盔,那計算機上的數據從何得來?無線電傳輸嗎?
為了供她思考,高蔚來留足了時間,最後徐徐開了口,“電極在小寶的大腦裡,哦,忘了介紹,這只是我們部的寵兒,名叫小寶,電極就在它的大腦裡,既可以搜集各項數據,又能發出刺激,讓電流貫穿腦部神經。”
“所以,剛剛是刺激了它的感覺中心,讓它覺得吃洋蔥很愉悅?”
“這樣的話,就和幾年前的實驗沒什麽差別了,”高蔚來淡淡搖頭,“而且每次要它吃洋蔥,都需要施加刺激,需要人為操控。”
說著,他朝向那位研究員,“學文,你來解釋一下吧。”
林學文從屏幕前抬起眸子,整個臉被屏幕光映照得煞白,那是獨屬於研究員,長期在實驗室內泡出的白淨。
“我在電極中,編寫了一套電子算法,以電流的形式轉換為生物算法,輸入到小寶的頭中。該程序是一個夢境,當電流通過它的大腦時,它會夢到自己與兄弟姐妹一起吃洋蔥,並且產生強烈的愉悅感。連續三天做到洋蔥夢時,與喜愛洋蔥相關的神經通路開始形成,連續七次做夢後,神經通路已經成型,今天是第九天,從昨天開始,我停止了電流輸入?1?。”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