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禾打量她一陣,才又發現聞惜的脖子上有幾道紅印,多半是她剛才撓的。
難怪去江州的頭一天夜裡,聞惜洗完澡並沒換家裡的衣服,而是繼續穿著當天的內襯睡覺,當時方嘉禾還奇怪,原來是因為這個。
“那你是對灰塵太不耐受了。”方嘉禾思量片刻,打開了自己的衣櫃,“穿我的?”
聞惜瞄了她一眼,欣然道:“好啊。”
方嘉禾便找了套自己的睡衣遞給聞惜,然後又走到衛生間裡收拾起了地板上的水跡。
她的衣服都是在家裡洗乾淨後才帶過來的,還留著一股洗衣液的芳香,沁人心脾。
聞惜埋頭嗅了嗅,見方嘉禾正關了衛生間的門在裡頭忙活,趕緊手腳麻利地將睡衣穿好,末了又把自己重新裹起來,捂得嚴嚴實實。
方嘉禾出來後,便找到遙控器將空調打開,誰知那空調太久沒有釋放過暖氣,試了好幾次也沒動靜,大概是壞掉了。方嘉禾隻得把遙控器放下,找到聞惜的熱水袋灌了飲水機裡的熱水,再把塞子擰好,擦乾表面的水漬,放進了聞惜的被子裡。
“這樣應該會好一點。”方嘉禾說,“你先睡著,我去跟宿管說一下修空調的事,很快回來。”
聞惜抱著熱水袋點點頭,衝方嘉禾眯著眼睛笑了笑。
那一刻,方嘉禾看著她乖順的笑臉,竟有一種想把聞惜塞進懷裡,再把她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使勁揉一揉的衝動。
但她只是冒出了這樣的想法,卻並未將其付諸實際。
雅風樓的入住率還不夠高,方嘉禾從宿管辦公室裡走出來,抬頭往上看去時,整棟宿舍大樓燃著的燈火並不多,每層樓都只有寥寥幾間宿舍是亮著的。
她一眼就找到了507,並且還透過玻璃窗看見了掛在牆上的那隻小熊。
夜風卷來雨水過後的青草香,校園裡的綠植都冒出了嫩嫩的花骨朵,它們將在接下來漸漸溫暖起來的春天裡逐一綻放,給淮大增添上桃粉梅紅的亮麗春光。
——就像聞惜笑起來時那微紅的臉頰一般,既俏麗,又好看,散發著奪目的光芒。
方嘉禾覺得自己有點危險。
她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摸出煙盒給自己點了支煙。
煙草燃燒後的霧氣自唇齒間噴薄而出,又很快在風裡消散於無形,氣味卻始終停留在原地,沒有當即離去。
為什麽總要想起聞惜?
這是方嘉禾近段時間以來,困擾她最多的問題。
是因為那個不該發生的吻嗎?藏在心裡的秘密,沒有人能共享,只能封存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裡,時不時打開一看,裡面沒有別的,只有一個聞惜。
方嘉禾隱隱能明白那種感情,但並不能準確地抓住,一探究竟。
或者說,她其實想過要深究,也想過要探詢,可潛意識卻在告訴她:那樣做很不對勁。
從江州離開以後,方嘉禾滿腦子都是在民宿那天晚上的場景。
不論她待在哪裡,或是做了什麽,總能在一些很突兀的時刻,不受控制地想起聞惜。
古巴與中國有十二個小時的時差,為了能及時收到聞惜的微信消息,從來不會把手機設為響鈴模式的方嘉禾,因此關掉了靜音。
而為了能夠聽到聞惜的聲音,方嘉禾也會選在夜深人靜之時給她打個電話過去。她這邊還是黑夜,但聞惜那邊已是白晝,縱然電話裡其實也說不了太多話,但只是聽著聞惜發出的動靜,方嘉禾也能睡得很好。
因為那會讓她覺得,漫漫長夜裡,還有人在陪著她。
當時不覺有異的事情,在與聞惜重新碰面的今天,開始讓方嘉禾有了全新的感覺。
她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聞惜似乎在不知不覺間滲透進了她的生活,成為了一個很特別的存在。
那不單單是朋友之間常有的親密,也不能僅用一句“關系要好”來解釋,回想那些已經走遠的日子裡,她好像從沒有這麽依賴過一個人,也從沒有這麽需要過一個人。
倘若說得更具體一些,她好像還非常想念和聞惜在一起的時光,獨自開車從寧州來到淮州以後,她甚至十分希望聞惜也能夠快點回來,心裡的期待與盼望,使得她鬼使神差地離開了宿舍,坐上了新買的車,駛向了前往機場的路。
——也是接聞惜回來的路。
包括決定要買輛屬於自己的車時,她想的也只是如果有了車,那以後和聞惜去什麽地方遊玩時,就會相當便利,也會更加盡興。
而當聞惜的身影出現在機場擁擠的人潮當中時,方嘉禾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竟有些隱秘的歡愉,還有些說不出來的情緒。
她好像……是真的很喜歡聞惜。
可她對聞惜的這份喜歡,又貌似和她認知裡對朋友的那種喜歡並不一樣。
別的人會因為喜歡一個朋友,而想要擁抱,抑或是親吻這個朋友嗎?
方嘉禾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對聞惜,的確是有那樣的想法和衝動,卻又不敢輕易表露出來。
因為聞惜是個膽小鬼,怕黑,怕一個人睡,表面上看起來溫柔堅定,實際很會隱藏自己,也很擅長偽裝自己。
同時她也和聞惜一樣,其實她也是個膽小鬼,縱然外表沉穩冷靜,實則內心深處有著不為人知的不自信,每每遇到自己無法掌控的事,便隻想盡力逃避,再用慣有的冷漠手段來武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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