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惜由衷道:“我怎麽會看不起你?我其實很欣賞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方嘉禾自嘲道:“我有什麽值得你欣賞的?我一無是處,既不合群,也不懂得如何與別人相處,你對我的好,我甚至不知該怎麽回報。”
聞惜說:“那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對你好嗎?”
方嘉禾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因為我一直覺得,我們兩人很相像。”聞惜說,“在你搬進宿舍之前,我就從上一個室友那裡聽說了一些你的事,她去輔導員那裡拿離校單時,正好看見了你父母發生爭執的全部過程。所以那天你一個人來宿舍報道之後,我才會借衣服給你穿,借被子給你蓋。因為我知道,沒有家人的陪伴,你一定很孤單,也很無助,我也有過相同的經歷,所以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我對你好,也就等同於對自己好,我們在家庭方面,是同病相憐的。”
聞惜說這話時,語氣非常溫柔,表情真摯而真誠,有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
方嘉禾嘴唇翕動,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怔怔地看著她。
“你很勇敢,敢於反抗,懂得拒絕,還會為了保護在意的人不惜讓自己受傷。”聞惜淚光閃爍,臉上漸漸溢出了笑,“這些都是你的閃光點,是我們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這樣的你,當然值得我欣賞,你根本不是一無是處。在我眼裡,你一直都是一個很優秀的人,而且很多方面,你也是我想要成為的那種人。我說的這些,全都發自內心,絕沒有騙你。”
夜雪還在下,室內室外俱是一片陰寒,兩個人抱在一起,卻不覺得冷,彼此傳遞的體溫反而愈漸火熱,互相溫暖。
聞惜說完自己內心的感受之後,方嘉禾很久很久都沒有開口言語,她只是凝視著聞惜,深邃的目光中滿是複雜的神情。
好半天過去,方嘉禾才長出一口氣,苦澀道:“對不起,我先前欺負了你,當時你一定被我那副樣子嚇到了,我本該安慰你才是,但我……”
往下的話,她沒能說得完,悉數咽了回去。
聞惜還有些心有余悸,猛烈跳動的心也依舊沒有平緩的跡象,她始終抓著方嘉禾不放,就像生怕她會再一次消失似的。聞惜說:“我不怪你,你也別生我的氣,我們不要鬧不愉快了,可以嗎?”
方嘉禾說:“我沒有生你的氣,我之前說的那些話,都只是些自暴自棄的廢話,我其實……更多的是在氣我自己。”
聞惜說:“那你現在有好一點嗎?”
方嘉禾說:“好多了,謝謝你。”
聞言,聞惜總算松了口氣。
歷經此事,聞惜全程提心吊膽,簡直快要虛脫,她出了許多汗,內裡的衣裳都是濕的,嚴絲合縫地貼在肌膚上。
看著方嘉禾平靜下來的面孔,聞惜猶如劫後余生一般,沉沉歎息道:“那就好,那就好……”
夜已深了,窗外還在下雪,室內潮濕而陰冷,兩人都在風裡凍得發抖。
“這個點,已經沒有熱水了。”聞惜顧盼著四周,還有點心神不寧,“怎麽辦?”
方嘉禾說:“用毛巾擦一擦吧,睡暖和就沒事了。”
聞惜摸了摸她的衣服,還都是濕答答的,擰一把就能擰出水來。聞惜皺眉道:“不行,這麽冷的天,必須得洗個熱水澡才能驅寒,何況你頭髮這麽濕,要是不用吹風機的話,還不知要多久才能乾,就這麽睡上一晚,明天肯定會頭疼感冒。”
方嘉禾說:“你呢?你也被我弄濕了。”
“我沒事,只是外套濕了而已。”聞惜說著,提議道,“要不我們出去,找個酒店住一晚?”
方嘉禾沒有異議,只是說道:“我身體素質還不錯,沒那麽嬌弱。倒是你,在外面吹了那麽久的冷風,又淋了雪,你比我更需要洗個熱水澡,你決定吧。”
“那就出去住一晚。”聞惜垂頭看手機,在軟件上查了查附近的酒店,順便給趙曉楠發了消息。
得知趙曉楠已經和其他社員們回了宿舍,聞惜終於放下心來,在社團的微信群裡說明了情況,還發了個數額不小的紅包,向大家以表謝意。
於是那天夜裡,兩人帶著乾淨衣物離開了校園,去步行街找了家快捷酒店,要了個標間入住。
房間還算寬敞,有兩張單人床,四處都打掃得很乾淨。
進了屋,方嘉禾先行去了衛生間洗澡,聞惜則研究了會兒外賣,點了兩份吃的。
等方嘉禾洗完,吹幹了頭髮,聞惜才也衝了個澡,洗掉了一身寒冷。
終於活過來了。
聞惜頗為感慨,直到這時候才真真正正地松懈下來。
窗戶緊閉著,但窗簾沒關,外面的碎雪紛紛揚揚,在旖旎的霓虹燈光下顯得夢幻。
未幾,外賣到了,聞惜把茶幾拖到床邊,在地毯上墊了紙巾,兩人便席地而坐,吃起了熱乎乎的湯飯。
縱然誤會已經解除,該說的話也都已然說清,但這夜深人靜之時,方嘉禾卻並未真的恢復如常,她洗完澡後便一句話也沒說過,看得出來心情還很低落。
聞惜沒有打擾她,此刻也不想沒話找話,兩人便就寂靜無言地面對面坐著,並無多余的交談。
飯後,方嘉禾收拾了桌子,把外賣盒整整齊齊地放回袋子裡,擱去了門邊。聞惜也沒閑著,將兩張床鋪好,關了大燈,隻留了一盞過道裡的小燈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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