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惜遙遙看了她一眼,沒忍住歎了口氣。
這些年,方嘉禾在國外過得好嗎?
沒有自己跟在身邊,可有別的人進行陪伴?
生病的時候,疲累的時候,誰去照顧她?關心她?
這麽久了,聞惜忽然發現自己還是不夠了解方嘉禾。
漫長的四年裡,方嘉禾究竟過著怎樣的生活?她經歷了什麽,又體會了什麽,那對聞惜來說仍然是一個暫時無法觸及的謎。
聞惜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幾年,方嘉禾的身邊沒有過別人。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獨來獨往,就像大學時候那樣,冷冷清清,遠離人群,雖然不是故意要把自己藏起來,但在別人眼裡,她依舊是那麽的遙不可及,總是站在沒有人的角落裡,臉上看不出情緒。
而在那些被聞惜缺席的時光裡,方嘉禾卻並沒有將她忘記,她帶著那份不告而別的內疚,尋求了心理醫生的治療,未曾選擇那條與這個世界無聲訣別的道路。並且她還學了聞惜所會的語言,每當她說起西語的時候,就如同在隔著空間與聞惜對話似的。
那是她思念聞惜的方式,那樣隱秘,不為人知,即便再次見面,她也沒有一開始就提及。
而能夠意識到這些東西,則全靠聞惜自己在與她相處的過程中慢慢摸索得知。
方嘉禾還是愛著她的。
聞惜對這件事,始終深信不疑。
只是不知道,距離她們真正和好的那一天,究竟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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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的掛鍾指向八點半時,聞惜終於將飯菜端上桌,洗了手,弄了一頓像模像樣的晚餐。
許久沒有做飯,廚房裡的一切現在又都歸方嘉禾管,聞惜難免有些生疏,又怕動靜太大會將方嘉禾吵醒,所以這個下廚的過程也就小心翼翼,施展不開,多耗費了些時間和精力。
考慮到方嘉禾腸胃不舒服,聞惜倒沒弄什麽豐盛的菜式,一桌子都是清淡不油膩的,湯裡的蔬菜也都煮得軟爛,吃進肚子裡不會有什麽負擔。
她開了落地窗,讓客廳和飯廳的空氣能夠更好地流通,隨後輕手輕腳地走進臥室,在床邊輕輕坐了下來。
方嘉禾絲毫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緊皺的雙眉一直不曾舒展,假如是陷在夢中,那她的夢境一定是晦暗又混亂。聞惜靜坐片刻,正想叫醒方嘉禾,卻聽方嘉禾忽然很小聲地夢囈著:“不走……我不想走……”
走?
聞惜豎起耳尖,俯身朝方嘉禾靠近些許。
可方嘉禾卻沒再繼續說下去,隻發出幾聲模糊不清的低吟。
聞惜隻得伸出手拍了拍她,正要開口喊上一句,方嘉禾卻就此驚醒過來,額上一瞬肉眼可見地冒出一層冷汗,不斷移動的目光像是在辨別著此處是什麽地方。
“做噩夢了?”聞惜趕緊在她胸前撫了撫,替方嘉禾順起了氣,“沒事沒事,醒過來就好了,我在這裡……方嘉禾,我在這裡。”
方嘉禾怔愣須臾,呆呆地看著聞惜,好半天過去,她才長出了一口氣,凝神問道:“幾點了?”
聞惜抽出紙巾擦了擦她的汗,說:“已經八點半了,我剛把飯煮好,起來吃一點再睡吧。”
方嘉禾茫然四顧,顯然還有些不能平靜。她沉默許久,倏然一把將聞惜拉到懷裡緊緊抱住,箍的聞惜呼吸一滯,差點斷氣。
“……你別這麽大力。”聞惜撲在她胸口,很是費勁地說,“先松開,松開我再說。”
方嘉禾卻沒有照做,反而將聞惜抱得更緊了。
她白著一張臉,脖間也很快滲出了汗,抱著聞惜的手無意識地緊扣著,像是在抓著什麽救命稻草一般。
“方嘉禾?”聞惜隻覺被她指尖扣住的地方疼痛難忍,只能條件反射般地掙扎起來。
掙扎的舉動,自然就意味著想要逃離,方嘉禾感覺到了聞惜的抗拒,忽然間流露出濃濃的驚懼。她一下翻身坐起,把聞惜朝身下按去,低垂的眼眸含著諸多複雜的情緒,像極了一片沉甸甸的烏雲,強勢而又密不可分地罩住了聞惜。
聞惜仰首躺著,略顯驚詫地望著方嘉禾。方嘉禾扣著她的手,在沉默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知道她肯定是夢見了什麽不好的事,一時半刻還不能完全抽離,聞惜便將語調放得輕柔,一字一頓地說:“方嘉禾,冷靜一點,你已經醒過來了,這不是在夢裡。”
窗戶大開著,裹滿了涼意的秋風輸送進來,把方嘉禾漆黑的發吹得晃動不停。她垂著眼睫,借著屋子裡的燈光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聞惜,爾後抬高一隻手,先是摸了摸聞惜的臉,再向下移去,輕撫著聞惜的脖頸。
她的手冰冰涼,不帶一絲暖人的溫度,指腹劃過肌膚時,像貼了一片將要消融的薄冰。
“你是真實的嗎?”方嘉禾撫摸著她,突然這樣問道。
聞惜動了動身子,將垂落在方嘉禾頰邊的發絲別去她耳後,說:“我當然是真實的,你不是正在看著我嗎?”
“我經常都能看見你。”方嘉禾說,“可很多時候,那都只是在夢裡,或是我的想象裡。”
聞惜想說我又何嘗不是?但她沒把這話說給她聽,而是直視著方嘉禾的眼睛:“你夢到了什麽?”
方嘉禾的目光有片刻的失神,她回想了一下,啞聲說:“好像夢了很多,但有些畫面很快就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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