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趴在自己小床的床沿上，朝天后伸出雙手，“阿娘，我想飛。”

　　“飛、飛……”天后異常痛苦，神色難掩愧疚，紅顏擠向她，抱住她的脖子。

　　小孩子的身子太軟了，依偎著自己相信的人，軟軟地笑了，她似乎很累，再度睡了過去。

　　隻這一回，眉眼舒展，躺下的時候胖嘟嘟的小腿架在小床的欄杆上，令人哭笑不得。天后如同回神一般將她的小腿拿了下來塞回被子裡。

　　天后眼睛不敢眨，害怕自己一閉眼，紅顏又會不見了。

　　她是神仙，可以辟谷，可以不睡覺，可以時時刻刻地盯著紅顏。然而紅顏成為了凡人，每日都需進食睡覺。

　　再度見到楚柔的時候，楚柔已是魔界護法，百年的時間，她在魔界站穩了腳跟。她看到紅顏，紅顏卻很畏懼她。

　　楚柔一身黑衣，裙擺之上繡著萬魔，紅顏畏懼極了，渾身顫抖。

　　楚柔意識到自己的衣裳嚇到孩子，旋即換了一身煙青色裙裳，這才靠近紅顏。

　　天后說道：“她怕生，你看看她就好了。”

　　楚柔眼中化為柔軟，“她喜歡什麽？”

　　天后說道：“她喜歡吃甜食。”

　　“甜食？她是神仙，不該辟谷嗎？”楚柔意外。

　　天后說謊：“不需辟谷，小孩子都會喜歡這些吃食。”

　　楚柔沒有接觸過孩子，便也信了，點點頭：“我帶你去吃些好吃的，好不好？”

　　紅顏躲在天后身後，悄悄探首，露出蒼白的小臉，不再是以前的小胖臉，她歪著腦袋打量出楚柔，遲遲不肯邁出一步。

　　楚柔一再哄慰，她心動了，看向天后：“阿娘，一起。”

　　天后拒絕了，說道：“下回，時辰不早，該回去了。”

　　楚柔很失望，沒有堅持，道：“下回，我給你帶過來。”

　　天后緘默，回身抱起紅顏就走了，紅顏回望著煙青色裙裳的女子，歪靠在天后的肩膀上“阿娘，那是誰？”

　　“阿娘的朋友。”

　　回到天宮裡，日子枯燥，天后尋來許多人間的小玩意陪伴著她。天后自己則翻找醫術，凡人入仙有很多種辦法，最大的捷徑就是吃仙丹。紅顏是藥人，丹藥於她並無用處，隻得放棄。

　　剩下來的捷徑便是修仙。

　　天后翻找許多仙門，最後選擇鳳凰一族。隻鳳凰山上的仙者不計其數，翻來覆去，她選擇了上仙顏來。

　　顏來深入簡出，位居上仙，座下並無弟子。

　　天后親自去鳳凰山，直入清顏峰，見到了傳聞中清冷若皎皎月的上仙。

　　看到自己出現在鏡中，顏來蹙緊眉梢，扭頭看了一眼床榻昏睡的人，她的心提了起來。她對這段記憶毫無印象。

　　鏡內的顏來著一襲素淨仙衣，目光落在紅顏身上，她搖首：“我不能收她，她並無修仙的資質，我好奇，天后娘娘為何帶一凡人入我鳳凰山。”

　　“她不是凡人，她是崇方與一藥參之女，被剔了靈根。”天后坦然。

　　“為何被剔靈根，她多大了？”

　　“因為她是藥人，你最近可聽到天界傳聞，傾風太子根骨奇佳？”天后並不替自己的兒子隱瞞。

　　“聽師父說了一句，與她有何關系？”顏來顯然對紅顏並無好感。

　　天后輕輕抬手，只見一道光隔絕了紅顏，她繼續說道：“太子的根骨是她的，她是天地間的異類，難得的藥人。她的身上每一處都可入藥，一根頭髮絲都可以救人。”

　　顏來不信，打量著幼小的孩子，抬手時，一道靈力渡入紅顏身體內。

　　很快，顏來撤回手，“天后娘娘告訴我這麽多，我也不會收下她。”

　　“顏來，她是藥人，是最好的鼎爐，倘若她修煉成仙，你二人靈修，你的修為必會大漲。”天后急急說道，“你沒有弟子，孤單一人，她有父有母，如同無父無母，你就當可憐她。”

　　顏來搖首拒絕：“我非善人，天后請回吧。”

　　天后被趕出了清虛峰。

　　回到九重天，紅顏困得不行，倒床就睡了。天后心事重重，依靠著小床旁，看著酣睡的人，眉眼低垂。

　　鏡外的顏來愧疚，她不該為難天后。

　　床榻上的紅塵依舊未醒，她看了一眼，伸手握住紅塵的手腕。

　　鏡內的天后再度找到顏來，代價是萬年的靈力。

　　饒是如此，顏來依舊未曾點頭。天后並不泄氣，加大籌碼，一次次被顏來拒絕，她不肯放棄。

　　直到有一日，顏來清晨開門準備出去修煉，卻見門口坐著一人。

　　紅顏盤膝坐在門口，手中拿著兩串糖葫蘆，一串為七顆，紅顏那一串吃了三顆，還剩下四顆。

　　門打開的一瞬間，顏來愣住了，同樣，紅顏也呆住了。

　　兩人對視一眼，紅顏站了起來，看著手中的兩串糖葫蘆，略一比較後，她將完整的那串遞給顏來。

　　她說：“阿娘去魔界辦事了，令我在這裡等。”

　　顏來盯著紅顏許久，眼中情緒不定，最後，她伸手將人攙進屋。

　　鏡內世界，便停了下來。

　　顏來施法再度往前推，卻發現怎麽都推不動。

　　這是天后的回光鏡，清顏峰上的生活與她無關。

　　顏來停下施法，微微歎氣，無力的靠在榻沿上，原來真相竟然這麽殘酷。

　　並非有意，而是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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