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蔡雲旗那樣一個心性淡漠的人,自那句話後,再見到她就真不再如以前那般忽視,甚至有時還會格外關注,而蕭一瑾似乎也像是有什麽心靈感應般,總能在蔡雲旗偷看自己的時候,將他抓個正著,兩人的目光時不時就會撞在一起。
不同的是蕭一瑾從不避閃,而蔡雲旗還是會別開眼去。
蔡雲旗瞧著那小桌攤兒上的人,竟有些失神,等再反應過來,蕭一瑾卻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自己面前。
蕭一瑾一身慘綠羅色長衫,脖頸裹著圈銀色毛領,雖是男裝卻不像男子,明眸善睞的眸子又大又亮,該是在外面站的久了,白皙的臉頰被凍的通紅,像是塗了一層桃紅的胭脂。
瞧著她嘴角處還沾著碎屑,或許蕭一瑾沒有晉京勳爵家女兒那般儒雅斯文,但卻有她們所不能比擬的真實之感。
一時間,蔡雲旗竟看得忘了移開眼。
“你吃嗎?”蕭一瑾攤開手掌來,是一枚正方形的精致糕點,其色茶黃,呈半透明狀。
蔡雲旗這才低下頭去,目光落在那人的手心上,不知為何心虛的厲害。
“全福齋新來了個華南的糕點師傅,這鴛鴦馬蹄糕,味道還挺正呢。”
蕭一瑾方才就看見這人了,目光怔怔愣愣的卻不像以前那樣冰冷,想著自己是男子裝扮,就大著膽走了過來。
蔡雲旗看著她手中的糕點,又瞧了眼嘴上的碎屑,一定很好吃吧。
鴛鴦馬蹄糕,物如其名,爽滑不斷,韌勁有余,入口味極香甜,細細品去還有一股淡淡的菊香。
“好吃嗎?”蕭一瑾的眼睛亮堂堂的,一邊仔細查看著蔡雲旗的臉色,一邊輕聲問道。
“嗯。”
“你就不能多說一個字?”
蔡雲旗當即一愣,片刻才將嘴裡的馬蹄糕咽下,可也還是沒有說話。
瞧她這樣,蕭一瑾彎起了眉眼來,笑意盈盈的更是盯著他不放,心裡卻想——其實,這人是個呆頭鵝吧。
蔡雲旗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尤其是那一對毫不遮蓋的笑眼,竟徒生出一絲羞惱之意,泛白的嘴唇似乎都漫上了些血色。
“你是偷跑出來的吧?”或許是心有不甘,蔡雲旗主動挑起了話來。
果然,蕭一瑾剛還笑著的眼睛,頓時怔了一下,低頭看著自己這一身的男子裝束,可不就是暴露了嘛。
兩側頰畔,隨即浮上一層紅暈,垂眸道——
“我這不是為了方便嘛。”說完又抬起頭,單手握拳置於腹前,發髻上的玉簪金穗抖了抖“像不像戲文裡的大公子。”
蔡雲旗望著她一本正經的模樣,不禁斂唇在心中暗笑,若是自己也像她這樣裝扮,只怕早早就被人發現了身份去。
目光落在這人凍得有些發紅的耳垂上,脫口道——
“戲文裡的大公子,可沒有耳洞。”
“呀!我竟忘了這個!”蕭一瑾剛還握拳在腹的手,這會兒急忙揪住了耳垂,咬了咬舌頭,難怪剛才那個小販兒望著自己愣了下呢,想必早就看出來了吧。
虧得自己還一直以為沒人看出來呢,剛才居然那樣大方的同蔡雲旗說話分食點心,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
蔡雲旗說完也覺得有些不妥,人家是個姑娘家,為了方便出街才更換的男裝,如今被自己就這麽拆穿了,多多少少面子上總會有些過不去。
“其實,也不一定會被人看出來,晉京裡有些公子哥兒也是會打耳洞的。”
蕭一瑾聞言,有些詫異的抬眸看去,蔡雲旗這是在為自己找補嗎?心中一喜,這人倒是也沒有那麽呆。
兩人就這麽當街站著,冬日裡隅中的日頭,正是最暖和的時候,明媚的似乎在晉京城中渡上了一層春意,淡淡的一抹金輝灑在二人中間。
總不能一直這麽站著吧,人要凍壞的。
蔡雲旗剛要開口告辭,身後的街市忽然傳來馬的嘶叫聲。
“這馬叫聲不對!”
蕭一瑾的反應比蔡雲旗快一步,她是武將家出身,即便不像父兄那樣上陣殺敵,卻也是常年與馬為伴,對馬的各種叫聲,更是了如指掌,而現在這一聲聲嘶叫,帶著無比淒厲——
眸光一閃“有人在殺馬!”
果然——
“住手!”蕭一瑾厲喝一聲。
那殺馬的男子手執長劍,一身棕色熊皮貂氅,身材魁梧不說,還面目猙獰,比蕭一瑾足足高出一頭半去。
“哪裡鑽出來的小潑皮!竟敢阻攔本大爺!”男子面貌肥胖,五官-->>
碩大,發起怒來眉眼嘴角向下拉長。
“誰讓你殺馬的!”蕭一瑾絲毫不畏懼眼前壯碩的男子。
“呦呵!遇到了個多管閑事的!本大爺的馬,想殺就殺!與你何乾!”
“既然被我看見,就不準你殺馬!”話罷便要去解馬身上的繩結。
那男子豈能容她這般動作,當即轉過身來,連帶手裡的長劍指去——
忽的眯起眼睛,咧嘴露出一口黃牙,大笑道——
“原來是個小娘子啊——”
那男子話音還沒落下,眉間就被一顆橢圓形的石子擊中,疼的他仰頭差點兒沒翻過去,手裡的長劍也霎時掉落在地上。
“誰!是誰!!”
只見蔡雲旗三步並作兩步,不露聲色的便將蕭一瑾護在了身後,翻眼看去,眸色又黑又沉,竟比嚴冬裡的寒風還要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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