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世界?
自己想做的事情?
說她可以自由,然後連結交的朋友都要被調查、警告。
葉瑜忽然感覺自己很累。
她垂下手,輕輕側過臉,耳邊回蕩的是雪叔的聲音,視線卻落在那堆散落的資料上。
那是方知樂從小到大的照片,跌倒的,大哭的,沉默吃飯的,每一張都很安靜,安靜到很難從她身上發現任何閃光之處。
那些經年歷久的畫面就連方知樂也不一定記得多少,此時卻無比清晰地呈現在她面前。
事無巨細,毫無隱私,把一個人的一生攤在桌子上,多麽有權勢啊。
葉瑜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其他小孩不一樣,身邊沒有爸爸媽媽,想要過得好,就得引起面前的男人,和他背後的男人的注意與肯定。
所以她跑到那人面前,讓他們看見自己。
葉瑜也知道人與人之間不能只靠算計與利益,所以她真心對他們好,把他們當成長輩尊敬、孝順,放在心裡很多年。
她同樣很聽話,從來不用葉家的權勢做什麽,安分守己地做著他們讓她做的事情。
可唯有這一次,她得借更大的力量,幫自己做成一件事,幫自己保護一個人。
就這一次。
幫幫她。
以長輩的身份,用長輩的關懷,幫幫她。
看在這些年她從不逾矩、承歡膝下,幫幫她。
——卻不行。
反而還害得方知樂被調查,被提防,被注意。
葉瑜從未感覺到如此清晰的挫敗與嘲諷。
這些年所有緘默不言的付出都成了笑話,她還是那個被遺棄在老宅的孩子,沒有任何人在意,沒有任何人在乎。
雪叔看著葉瑜的神情,也覺出了不對勁,懊惱地拉起她的手,聲音又低了一些,“小瑜?為什麽不說話?”
葉瑜漸漸回神,然後,把雪叔扶了起來。
“您坐,”葉瑜低著頭,“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以後會注意的。”
雪叔漸漸皺起眉頭,“小瑜,你是不是有什麽意見,可以說出來讓叔叔聽聽嗎?”
葉瑜很少稱呼他為“您”,在他們兩人面前,葉瑜對他總是更隨性更調皮。
可現在她這樣子,讓雪叔總覺得隔了層什麽,讓他看不清楚。
“雪叔說笑了,”葉瑜抬起頭,眼神澄澈,沒有絲毫不滿,“都是為我好,我明白。”
葉瑜頓了一下,長發從後背垂落在肩頭,打在側臉上留下一道淺淺的陰影。
在那片陰影裡,她好似隨口一問,“雪叔,您覺得,周美澤這人,值得嫁嗎?”
問出這句話的瞬間,葉瑜的思路開始走遠。
她自己並沒有親身感受過正常長輩的關愛是什麽,可在同學身上,和社會新聞裡,多少能窺探一二。
有私生子找上門,姑娘的七個哥哥全體出動把姑爺打進醫院三個月的新聞。
有去酒店捉出軌的,有當街手撕小三的。
連社會調查裡,離婚的案例中,有三分之一都是因為對方出軌。
她也看見過神父的祝詞,也能讀懂文學中對於愛情的期望,知道周美澤根本擔不起“忠誠”二字。
卻沒有人為她出頭。
——除了方知樂。只有方知樂。
“小瑜?”雪叔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你在聽嗎?”
雪叔說,“周美澤這個人怎樣都無所謂,你要聯姻的對象不是她,是周家,知道嗎?”
葉瑜眨了眨眼,乖巧點頭。
看吧,她要共度一生的人,是無所謂的。
一時的沉默,讓氣氛更加凝滯。
雪叔實在不忍心,卻又礙於老爺子的吩咐,只能壓著葉瑜,不能為她出頭。
“雪叔,”葉瑜貌似終於想清楚了,做出決定,“我不打算對孫央央怎樣,不過我想搬出學校,在附近找個房子租。”
葉瑜肯這樣放過孫央央?雪叔有些不太確定的看了她幾眼,思索幾秒,“學校確實不安全,給你買個公寓?”
“不用,”葉瑜靜靜搖頭,“以後上大學,房子閑著也是浪費。”
“學校附近的房子確實沒什麽升值價值,”雪叔想了想,不讓他給小姑娘出頭,買個房子總是可以的,於是堅持道,“別的你不用管了,我給你找個房子,絕對安全。”
葉瑜輕聲點頭,“謝謝雪叔,剩下的交給我吧,我會處理。”
“不用那麽客氣,”雪叔看了她幾眼,神色還有幾分猶豫,似是想說什麽,可最終什麽也沒說,“那這件事,叔叔就不管了?”
葉瑜也像是忘了最初叫雪叔來的目的,一如既往的乖巧,笑著點頭,“嗯,麻煩叔叔啦。”
“你的那個比賽,”雪叔看了她幾眼,忽然開口,“要是有參賽的必要,我去幫你延長期限,讓你還能參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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