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劍光破碎,泛開了凜凜的如水波的光。
那頭的鏡知平靜地望著儒門四位弟子,手中的太一化作了一道星芒,點綴在了裙擺間。
儒門四位弟子有些恐慌,盡管昆侖否認了,可這樣的模樣、這樣的太一劍,除了那位驚才絕豔的閬風劍主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才一交手,他們就生出了怯懦心了。他們的劍勢從一開始就被太一壓下,而身影也不停地後退,直到進入了那條肮髒的長街。
“師兄?”儒衫弟子小聲低語,他的眼中流露出了震驚和恐懼。
“今夜司天局的人不會巡遊到這條街。”為首的青年人冷不丁地開口。
問話的人“啊”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師兄反手一劍斬向了那高高低低的、平日裡根本不屑一顧的破屋,他的劍上挑起了一朵火焰。那焰火在電光石火間落向了雜亂破敗的街,很快就向著四面八方蔓延。
這是一條貧民聚集的街,他們平日裡連打理自己的時間都沒有,更何況是整理街上的東西?火焰如龍,風聲淒厲。一道道絕望的呼喊聲從街中傳了出來,火芒映襯著鏡知的面龐,那如冷雪般的寒峭,忽地化作了深不可測的幽淵。
“你救誰?你能夠救誰?”儒宗的弟子對著鏡知冷笑。他這一舉動犯了大罪,可要是憑借此能夠讓大同學宮關閉,他心甘情願!驟然呵斥了一聲後,他提著劍迎上了鏡知,想要阻住她的腳步。
鏡知冷冷地望著儒門弟子,銀灰色的眼眸中終於浮現了幾分怒意,她的面容冷銳而又鋒利,就像是一柄即將出鞘的劍。火光從她的肩膀上飛起,倏然間又暗淡了下去。雷霆之音驟然響起,仿佛是天地的警示。
“夜觀風向,今夜無雨。”儒宗弟子慢條斯理地開口,看著鏡知的怒容,終於找回了幾分得意。
“誰說沒有雨?”鏡知開口,她注視著儒門的弟子,那暗藏的殺機陡然間迸射了出來。
電光如鞭,在民眾高聲呼喊中,風又起。
一場瓢潑大雨驟然落下,劈裡啪啦地打在了長街上,壓下了那滾蕩的濃煙,澆滅了那燃燒的火焰。
“你不該。”鏡知輕輕地開口。在離開昆侖之後,她身上其實很少再有那般濃重的殺氣了。她從深淵中走出來,想要化作一團天山上的淨雪。可是此刻,怒意和恨意將她裹挾,殺機是前所未有的洶湧。她怎麽就沒能提前看清仙盟的真面目?
大雨中,儒門弟子向後退了一步,內心深處浮現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那種恐慌之感更甚了。
“起劍!”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劍芒倏然騰躍起,無數雨珠被那劍氣一激,頓時化作了一隻隻箭矢,向著四周激射。一道儒門聖人的法相緩緩地顯化出,宛如巨盾一般阻攔在四位儒門弟子身前。
儒門的四位弟子喘息了一聲,抓緊時間朝著反方向掠去。
那聖人慈悲的法相被鏡知一掌拍碎,她甚至沒有看左掌中淌動的鮮血,而是將太一劍祭起。
雪色的劍光破開了雨幕,追魂留命!
-
“真是一場好雨啊。”
丹蘅在那一捧灰燼中喟然歎息,她右手握著刀,鋒利的刀刃壓在了蓬萊弟子的脖頸上,她饒有興致地望著那刀痕中一點點滲出的血跡。
曲紅蓼站在了不遠處,神情惶惶,她已經感知不到儒門修士的氣息。只是此刻,她也沒有心力再去管儒門弟子了,她驀地抬眸望向了丹蘅,大聲道:“師姐,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蓬萊給的!你跟我們一樣。”
丹蘅平靜道:“我會還的。”她將手中的蓬萊弟子朝著曲紅蓼那側一推,又道,“最後一次。”
曲紅蓼讀懂了她的意思,下一回再見面,那就是生死相爭了。
在曲紅蓼扶著蓬萊弟子走後,師長琴從風雨中掠來,她的面色惶惑不安,生怕得到一個糟糕的消息。
她抬眸,一眼覷見了用雨水衝刷著刀上血跡的丹蘅。
師長琴問:“結束了?”
丹蘅睨了她一眼,涼涼道:“要是等你過來,恐怕連一截指骨都找不著了。”
師長琴被丹蘅一噎,半晌無言,好一會兒才道:“多謝。”她原本是想帶著非書意、見青道回大同學宮之後就趕來接人的,可誰知道在半路上碰到了昔日的同窗,他們不知道自己幹了蠢事,只是不停地以“為你好”的名義相勸。她有自己的道,哪裡容得了別人來指摘?
丹蘅沒有閑心理會師長琴,只是自言自語道:“鏡知呢?”
-
鏡知不聲不響地離開。
她提著劍在夜色中疾馳。
太一劍再度染了血,那皎潔的銀光上也蒙上了幾分血腥。
今夜,這是一柄殺人的劍。
仙盟駐地中。
正領了命令在看命燈的童子在打瞌睡,就連他們也知道,今夜出行的弟子只為了抓一個凡人。
區區凡人,能夠什麽危險的?
可就在他渾渾噩噩抬頭時,四盞命燈光芒一閃,在同一時刻熄滅。
童子額上頓時冷汗涔涔,想要尖叫一聲,可喉嚨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緊緊攫住,怎麽都發不出聲響。
半晌後,那尖利的叫聲才劃破了夜空。
往常駐地不會有那麽多弟子的,可近日一是為了問仙道招收的弟子,二則是因仙盟四大宗的前輩也在此,就算不想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麽好的理由可走脫了,只能夠暫居在此地。童子尖叫的時刻,修士大多在修行,這點動靜自然不會將他們從入定中喚醒。可是緊接著童子叫聲的是一道洪亮的鍾聲,如雷鳴!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