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記何年撥弄著念珠,義正詞嚴道,“我們是去找他們論道,又不是要做別的!”
“可他們對我們恨之入骨,找到了機會,一定會置我們於死地。”非書意道。
“不怕。”記何年笑眯眯地開口,“阿蘅說那群人都失去了逝水邊,現在的仙盟空虛得很,我們過去逛一圈就走。”
“可——”
“來都來了,還怕什麽?”記何年打斷了非書意的話語,她伸手摸了摸非書意的腦袋,好似無聲的安撫。
荒煙蔓草間,滿是積雪。
記何年不會真的帶著這群新入道的弟子闖龍潭虎穴,她只是覺得先前丹蘅說的一些話對極了,要給這群弟子樹立能夠對付仙盟的信心。而達成這個目的,必須讓他們親眼瞧見仙盟的潰敗。她想了想,又轉頭殷殷囑咐:“給你們的金符帶在身上,一旦有什麽,就用它離開。”
事關生死安危,學子們自然連連點頭。
他們是被記何年一句“為天下辨是非”誆騙出來的,既然都出來了,那自然要聽她的話。
在記何年一行人悄悄地走後,雪地上又出現了一道紫色身影,她長身玉立,柔美而綽約。
學子們盡數離開了學宮,見秋山怎麽能夠不知?這事情不用細想,就知道是丹蘅的主意。實在是莽撞得很,難道真以為區區法符就能夠瞞過仙盟駐地裡姬贏他們的耳目嗎?
相較於見秋山的憂心忡忡,記何年她們倒是很快活。在距離仙盟駐地不到一裡的時候,她摸出了一把形似長銃的法器,取出了一枚菱形的結晶物塞入其中。
“斷雲石?這是小玄兵?”貴族子弟中倒是有人見過這東西,面上不由得露出驚色。要知道天工部造物從不外流,怎麽會到了記何年這樣正統出身的佛修手中?
記何年“唔”了一聲,算作應答。她藏身在雪地中,歪著頭瞄準了仙盟駐地方向,輕輕一扣,便見斷雲石飆飛而出,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紫色的疾光!只是尚未等到斷雲石在仙盟駐地炸裂,一道如華蓋般的折扇虛影就壓了下去,將斷雲石上的氣息一一撫平。記何年看得心驚,不等她出聲,這幫學子就怪叫了一聲激活了傳送法符。
只是他們身影未消,仙盟駐地中的兩位大能已經縮地成寸,出現在他們身前。
“不是說瞬間遁離?!”記何年眼皮子狂跳。
“丹蘅的話語,酌情聽取。”一道歎息響起,見秋山緩緩從暗處走出。
記何年神情微微一變,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哪知遁光一起,頓時將他們卷走。
雪地上空留三道身影對立。
是曾經的好友,是曾經的道侶,世事幾度更換,早已經物是人非。
“沒想到向來持正的你也會用這些下作的手段。”姬贏望著見秋山冷笑。
“師妹,別來無恙。”孟長恆也打量著見秋山,微微一笑。
見秋山認真開口:“師兄忘記了,我們不久前才在學宮前見過一面。”
孟長恆的笑容一僵,驀地回憶起了丹蘅那辛辣無情的諷刺。姬丹蘅的兩個血脈至親都在這裡,他一時間也不知該怪誰。
“怎麽不說話?是心虛了?”姬贏眼神挑剔,不滿見秋山的態度。她明明也站在這處,可見秋山最先應得卻是孟長恆的話。
孟長恆沒發現姬贏那點小心思,他深深地望了見秋山一眼,溫聲道:“師妹,最後問一次,回頭否?”
見秋山淡然道:“我從不知身後有路。”
孟長恆忽又道:“師妹不該走出學宮的。”仙盟雖然不認可大同學宮,但也許需承認,在那座學宮中,有著磅礴的文氣和靈機,有碑林,有那些前仆後繼的不屈者留下的遺澤。在學宮之中,見秋山就不再是一人,她的身後立著千千萬萬人,可她偏偏在今日走出來了。“有好長時間不曾與師妹切磋了,今日討教一番,可否?”
話雖然是如此問的,可見秋山知道,根本就沒有拒絕的余地。
“請師兄賜教。”見秋山手腕一翻,左掌立馬浮現了一本無字書。
孟長恆一振衣,微笑道:“師妹的千萬言修到了無字,是不信先賢的經典嗎?”
見秋山:“得意忘言。”
“看來師妹也沾染了蓬萊的道性。”說著話的時候,孟長恆轉頭瞥了眼姬贏。
姬贏靜立在雪地裡,直到此刻才邁動腳步,與孟長恆一前一後攔住見秋山。既然有條件,那就要利用起來,他們的目的不是為了贏一場,而是想要借著這個機會摧毀大同學宮。這是見秋山自己送上門來的,怨不得誰。
風吹起,雪飄飛,又緩緩墮地。
“你一定要這樣嗎?”孟長恆不死心,仍舊要勸說見秋山,時至今日,他還不是不明白自己的師妹為什麽要走上那一條路。不管是儒門十二賢,還是蓬萊的宗主夫人,都足以讓她成為人上人。身居高位,什麽都不缺,為什麽非要低頭?為什麽非要去求那樣的“變”。
見秋山輕笑了一聲,閃爍著金光的書冊飛起,潑灑的墨跡仿佛在半空中勾勒一幅山水長卷,她問道:“師兄不覺得天地間很沉悶嗎?”
孟長恆不明所以,只是道:“扶桑枯萎,上神不應。等到白玉圭再度靈光閃現,就不會悶了。”
見秋山的笑容好似春風,拂開了冬日的寒峭:“師兄真的相信白玉圭會重新亮起嗎?”她眨了眨眼,六爻動,陰陽交錯間,演繹文王六十四卦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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